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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居易诗歌 元稹:初恋诗歌里的梅花烙

发布时间:2019-02-26 06:24:13 浏览数:

  陈家萍,女,现居合肥,在常态阅读、写作中立定心意,安定自我。著有《惊鸿伤影》《蛾眉宛转》。   以华丽丽的唯美方式开场,却被演绎成洒狗血的结局,多是才子们的大手笔。
  这些“招惹了佳人,却没有负责到底”的才子,本应被钉在“薄情郎”的耻辱柱上,任人唾面,但他们却偏以如花妙笔,大写深情诗文,一脸无辜状,大打翻身仗。
  元稹便是深谙“爱情漂白学”的翘楚。
  话说贞元十五年冬,不甘于在书房成霉干菜的元稹,以社会新鲜人的兴头,信步来到蒲州(今山西永济),在一场传奇性的事故中,与母系远亲崔双文相识。
  双文有着淑女的外表,又有着熟女的内核。两人的IQ与EQ都很高,这场爱情,不动声色,却又激流汹涌。
  元稹收到红娘代传的约会情诗:“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大喜。急吼吼翻墙头赴约,却被骂得狗血喷头。他这样分明不合礼数,放着向母亲求婚的明路不走,非要暗渡陈仓。她虽有心于他,却终究意难平。
  下一回,他因她端着淑女架子差点儿就要放弃时,红娘抱着被枕,引着双文来了。
  一番忸怩后反如此主动,可想她有过多少挣扎,耗费了多少脑细胞,做了多少心理建设。
  缱绻之后,他便回到求取功名的故道。
  京城的他,为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洋洋地将双文的信交友人传看:看,我艳遇的女子还是才女呢。
  几年后,元稹金榜题名,与相国之女韦丛成婚。
  元稹的几则婚姻史都有着投机的嫌疑,难怪遭后人诟病。陈寅恪罗列他四大罪:巧婚、巧宦、多情、多诈。
  一次,他在路过旧地时,忽动起了见双文之念。优越的成功人士,跃跃欲安抚初恋情人的伤残人生。谁知,已为人妇的她立定心意,避而不见。他慌了。他一直以为,自己安全地活在她的内心,任何时候一回首,她都会低到尘埃里,为他开花。
  他不能接受双文早已不爱自己的事实。他分明感到,他俩之间横亘着一条汹涌的河流。他被她的“不见”深深击倒。
  她暗地里捎来一信:“自从销瘦减容光,万转千回懒下床。不为傍人羞不起,为郎憔悴却羞郎。”她反而因他的薄情行径而替他羞愧,没有弃妇的怨,只有懂得的慈悲。她真的不爱他了。
  元稹百无聊赖地逗留了几日,将要走时,双文又捎来一诗:“弃置今何道,当时且自亲。还将旧时意,怜取眼前人。”这是真正的诀别诗。她提醒他:那被抛弃的一页史,我已翻过去。犹记得当时的意乱情迷,我相信那时的你,那时的爱情。如果,你对我尚存着一份爱意,请将这些转移到你的妻子身上吧,请你爱惜她,就像爱着初恋时的我。请你,好自为之。绝情而又深情,微凉而又有暖意,不愧为一流的绝情诗。
  放弃她,真的是他的损失。
  我想,写罢诗,她一定对镜轻拢双鬓,给自己一个最明媚的笑容。她终于替自己争了口气。在这场始乱终弃的爱情剧中,她替自己嬴得了最宝贵的尊严。
  但元稹会替自己漂白。写了一部自传体性质的传奇小说《莺莺传》(也叫《会真记》),自曝风流,大肆渲染那段欲仙欲死的初恋。书中,他摇身化为张生,双文则化名崔莺莺。他一笔抹煞自己的负心汉行径,为张生辩白;以道学家的口,大骂受害者的弱女是“害人害己的妖孽”。
  他以此书荣登大唐绯闻诗人的排行榜。此故事被王实甫改编成《西厢记》,成为情窦初开的才子佳人的枕边书。
  他俩的故事,已经闭幕。到最后,不甘心的,反而是薄幸的他。
  他做不到她那般的洒脱。惆怅的他以《杂忆五首》来怀念未能修成婚姻正果的初恋情人,来追悼那美好得如诗如画却因他而有了杂质的爱情。
  当双文成了不能愈合的痛,不能结痂的疤,成了诗歌里的梅花烙,那些温馨的往事便成了一种诱惑,就像一种蛊,他一次次投入到旧日情怀中,沉溺于往事的汹涌激流中。
  在不破坏自己世俗利益的前提下,他的思念,是刻骨的―他将女儿起名“降真”。
  初恋,是一场伤,因为年少无知,便圆睁着无邪的眼,以无辜的表情,公然地伤害着那个比自己爱得要多一点的人,不以为意,理直气壮。谁知,这种伤害具备着强大的反弹力,在分手的日子里,在更长更多的岁月里,伤人变成自伤,一情尚在,一息尚存,便停止不了这种自戕。初恋,的确是用来祭奠的,从青葱少年,到夕阳晚景,有一根弦,一碰触特定情境、特定场景、特定对话、特定人事,便细细碎碎地、柔柔弱弱地、不依不挠地顾自弹奏着,直弹得日月无华,心口酥痛。
  庸常的日子里,最虐心的举动,莫过于往事次第如烟花般地绽放。“惆怅玉颜成间阻”,此种情,此种事,此种景,因成了绝版而备觉珍爱。
  曾经的薄情郎,对着无可挽回的急景流年,对着那无法重演的盛大爱情,一声声“双文”,长吁短叹,如泣如诉,荡气回肠。
  元稹终于悲哀地看到,自己,是这场华丽爱情的唯一看客,守着破碎的往事,不肯让其退场。始乱终弃,是他背负一生的十字架。他可以放弃双文,放弃那抵死缠绵的爱,却无法放下那最初的心动,最华美的青春岁月。
  尽管后来和结发妻子韦丛相敬如宾,和继室裴淑举案齐眉,和薛涛有了一段缠绵缱绻的姐弟恋,和浙东名妓刘采春有一段绮丽的传奇,但,他最痴念的,还是和双文的那段未了情。这份感情在最浓时戛然而止,留给负心男人元稹的,便是永远的回味。这一迭声的“双文”,这百转千回的情思,这不绝的相思,是这般真切,竟不像薄情郎,竟像是痴情种。多情与无情,深情与薄情,竟是一念之间,一线之隔,倒叫人枉自嗟叹。
  他不甘心自己一个人忍受着思念的煎熬,还时不时地骚扰她。
  “艳极翻含怨,怜多转自娇。有时还暂笑,闲坐爱无�。晓月行看堕,春酥见欲消。何因肯垂手,不敢望回腰。”这首《赠双文》便是明里雅赠,暗里撩拨。
  他提醒她:那时,咱俩情到深处。在我眼里,双文你何其艳极慧极,爱娇无限,心中的爱满得快要溢出来,你便时不时地对着空中,对着虚无的未来,微笑。
  而她,读时,一定云淡风轻。
  这样的诗,将双文的丈夫、自己的妻子置于何地?他的行径,已经近似无赖。
  其实,他何尝无聊至此,他有苦衷。激情遁去,婚后生活渐渐平淡如水,尤其是像他这样,多走的是攀龙附凤的政治联姻之路,能有多少真情值得挥霍?身处“高处不胜寒”的政治中心,他的诗心会向自己叫板。渐生疲惫之时,他会忍不住回想那些情动、心动时分。七年之痒到来了,他便扯过救命绳索双文。在他的意念中,她负责给他死水一潭的婚姻救场,和她有关的旧时光,似镀了一层金,成了嵌在心头永不褪色的油画。
  他对她的爱,有着相当的长度。20年后,沧桑的他还徘徊在爱情的圣地,口占一首《春晓》:“半欲天明半未明,醉闻花气睡闻莺。�儿撼起钟声动,二十年前晓寺情。”
  回首往事,那个有“自献之羞”的双文仍占据着他心灵的制高点。
  她这么好,他还是放弃了。可恨的是,他要的,不是她,而是一段艳遇、一个粉红色的回忆,用来装点苍白的人生。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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