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帝国:风帝国导演

编剧：张广天

人物表


风玉——东方王国公主，风帝国圣母女皇帝。
句芒——青春木神，主司东方。
共工——黑暗水神，主司水。
灵儿——风帝国公主，风玉之女。
雷公——天廷雷神。
天帝——天廷上帝。
年——鬼魂的头领。
钦原、毕方、酸与、穷奇——四鬼，年鬼的手下。
武士、诗人、少女、囚徒、文书、天使、众人、歌队等。

序幕 被缚的雷公

［幽暗的洞穴，坑道曲折，栅栏密布，天神雷公被狱卒捆绑，押赴地牢。
［押解途中有反抗、挣扎、搏斗，狱卒以火炬相逼。
［暗转。万丈深渊，漆黑如夜，罅隙裂开一道光，照在雷公脸上。雷公被缚在熔岩的石柱上。

雷公：

我是战士，悲哀的战士！
看这神武的体魄英姿，
时刻在警惕中等待出征，
一声号令将赋予我意义。

我是雷公，愤怒的雷公！
我的觉醒抗议来得太迟。
我再也不去冲锋陷阵，
再也不甘听凭他人旨意。

天上地上的罪过属于战士，
人间神界的荣耀归于天帝！
哪有良知公道、天理正义？
全都是虚伪狡诈、谎言诡计！

为什么我只是一名战士？
为什么战士非要听命于你？
不要再跟我说什么千秋功业，
我终于看透你们骗人的把戏！

狱卒们：

你渎职滥权、无法无天，
你兴风作浪、生灵涂炭，
你藐视天廷、居功自傲，
你口出狂言、肆无忌惮！

狱卒某（白）：天帝有令，把雷公押赴地牢深渊——

狱卒们：

（唱）

让你永世不见光明！

狱卒某（白）：断绝地上各处水源——

狱卒们：

（唱）

看你如何施虐横行！

狱卒某（白）：罢黜司雨官职、削夺天神名号——

狱卒们：

（唱）

面壁思过，自责深省！

狱卒某（白）：点燃碳炉，受烈焰熏蒸三日三夜——

狱卒们：

（唱）

罪有应得，受罚受刑！

［狱卒们用火炬点燃碳炉，熊熊烈火包围了雷公愤怒的躯体。

雷公：

仇恨穿透铁链长出藤蔓，
怒气钻进石头长出苔藓，
爱的连环被你们残酷剪断，
人心天意再不会回到从前！

纵有烈焰万丈将我煎熬，
任由断绝水源严令看管，
哪怕给我一丝水气，
哪怕流下一滴眼泪，
我都要重获体力冲出深渊！

我此去哪管它洪水滔天！
我此去何止是复仇伸冤！
我此去定要天惊石破！
我此去覆巢绝无完卵！

[收光。

——序幕毕

第一幕 洪荒

第一场 人神分离

歌队的合唱：

这是上一次文明的最后几天，
洪水就要爆发灾难就在眼前。
财富和资源遭受着空前的浪费，
人们恣意纵情自以为能力无限。

这是人神杂居的逍遥年代，
东西南北各国由天帝统管。
万山之祖的昆仑直上云端，
天国在此建造了下都宫殿。

近些年忽然各地水灾不断，
天人合一的仙境出了一点麻烦。
本是水神共工的昏聩怠慢，
却要怪罪雷公造成了冤案。

诸多官员脱不掉干系牵连，
天帝误解开罪到地上人间，
和平信约面临着威胁和挑战，
怨冤相报开始了无底的灾难。

［暗转。昆仑下都宫殿。
［幕后高喊：“洪水来了，洪水来了……”

歌队：

一夜之间，洪水滔天，
地面上只剩昆仑山露出峰尖。
这是诸神最后的落脚点，
天帝黯然神伤、望洋兴叹。

水神共工遭到质疑、受到指责，
他为此替自己开罪、为自己申辩——

共工：

这不能怪我玩忽职守，
而是有人劫了大牢把雷公放走。
东方王国的国君风后与雷公同党，
天廷判他纵身炼炉死罪难宥！

风后儿女伏羲、风玉，
怀恨在心想要讨账报仇。
他们整夜哭嚎积攒了一碗眼泪，
送给雷公解渴，一发难收。

歌队：

伏羲、风玉同胞兄妹，
传言二人乱伦败坏天规。
如此荒淫万恶不赦，
木神句芒却在一旁替他们劝说——

句芒：

雷公赠他们二人一枚獠牙，
化做扁舟不知沉浮何方？
恳请天廷宽恕浩劫余生，
任其繁衍再造人间兴旺。

歌队：

流人血的必要流他血，
触犯神灵的难逃恢恢天网；
乱宗坏族的奸夫淫妇，
千层地狱难容十恶罪状。

天帝有令——

天帝（白）：水神共工、木神句芒听令——你二位随我率天兵天将前去追讨伏羲、风玉孽债，待捉了罪魁祸首，与我同返天国上都，再行审判发落。

［天帝、水神、木神及众天兵天将弃昆仑下都而去。
［暗转。天神及天使将牙舟团团围住，天帝乘辇坐在云端。暴雨如注，波涛四涌。风玉执剑出舱。

风玉（对天帝）：

睁开眼看清这刺天的锋刃，
它是我父亲纵身炼炉化青金；
陷害忠良杀父仇血海深，
如今又来逼我性命追讨紧。

睁开眼看清这剑上的血痕，
它是伏羲的血我已将他杀身！
不就是骨血筋脉你的造化？
还给你倒有了我清净的孤魂！

你回你的天国，我住我的荒野，
人是人，神是神，不再相混；
我们各走各的路，脱开亲故的干系，
从今后地下天上决断两分！

［言毕，风玉自刃倒下，天光大暗，电闪雷鸣。

天帝（白）：句芒，把伏羲的亡灵和尸身都带走，锁在带山的洞穴里，由你看管，我要让他们永生永世不得相见。女人，你跟我结了冤仇，我留你这孤魂野鬼在地上受苦。有朝一日你若获得肉身，我必多多加增你怀胎的苦楚。你生产儿女必多受痛，你见到男人必起恋慕之心。情夫可以管你，儿子可以管你，只要是男人都可以做你主子！

［雷电又起。众神退。收光。

第二场 幽灵

［子夜，昆仑下都废墟，残壁断垣间，祭坛的基座上，句芒、共工聚在一起。
［风中传来一首歌，时隐时现，断续不接。

风玉的幽灵：

今晚我睡在什么地方？
松球里，墙缝间，还是旧广场？
旷野上雪白迷人的月光，
都只是沉默无语的忧伤。

飞扬，飞扬，
无所谓方向，
哪怕只剩下一阵风空无影，
我要飞扬，飞扬！

今晚我睡在什么地方？
墓穴中，蝉蜕下，还是大海上？
粗砺的寒风刮过的土地，
都只是沉睡不醒的死亡。

飞扬，飞扬，
无所谓方向，
哪怕只剩下一阵风空无影，
我要飞扬，飞扬！

……

句芒的独白：

这歌声太揪心了，天帝对这个女人也未免太狠。成日成夜孤魂野鬼飘来荡去，闹得我们大家也不得安生。
实在我内心是很仰慕这个女人的。她能自取性命，还骨血于天帝，凭这点就算得上敢做敢当。

句芒：

（唱）

有一种感觉，它非常奇妙：
某个人总是无法轻易让你忘掉，
可是为什么记不清她的面貌？
只是闭上眼就有股气息环绕。

这气息钻心入骨让你陶醉，
这气息看着若即若离难以抓到。
其实根本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
就已心有灵犀相依为靠。

风玉就是这样，
这样令人烦恼；
风玉就是这样，
这样令人魂销。

句芒（白）：

洪水退去了，可人全死光了。天神们还得继续各司其职，成日成夜在地面上巡视，心里好不苍凉！我不妨跟共工商量一下，给她找具躯壳安身，免得叫这凄厉的调子弄碎了心。何况当初天帝也没有把话说死，还许她有朝一日获得肉身呢。

风玉的幽灵（接前）：

粗砺的寒风刮过的土地，
都只是沉睡不醒的死亡。

……

共工的独白：

这人啊，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肉身的惬意想要，性情的舒畅也想要；面子想要，实惠想要，不伤筋动骨的苦头也想要。就是什么都不想放弃，什么都割舍不下。这不？索性落得个心碎肠断，神也伤，形也亡！

共工：

（唱）

有一种感觉，它非常不好：
某个人总是想把全部所有占到，
她从来就不懂得满足是什么，
真不理解有人为何比神狂傲？！

这狂傲自视超群目空一切，
这狂傲据说从来无法抵押成交。
究竟她有什么了不得的特别本钱，
非要做出一副不可一世的轻藐？

风玉就是这样，
这样心比天高；
风玉就是这样，
这样命如纸薄。

共工（白）：

我就不相信拿她没办法！倒要看看她再活过来究竟如何猖狂！身体都是气血津液，软绵绵的一滩东西，哪会有不柔弱的地方？不过，这事得拉着句芒。天帝造人的勾当，少不了他的绝活。其实，句芒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表面上酸文假醋的，心底里早就翻江倒海了。

［暗转。昆仑山下都废墟，阳光照在祭坛上，风玉的幽灵处在中央。两边站着句芒、共工，他们点燃了一架炼炉，并用泥土、枝条开始抟造风玉的肉身。

歌队：

一边是青春木神，
一边是黑暗水神，
他们出于不同的考虑，
都想还风玉一具全新的肉身。

共工：

（唱）

天帝造人用的是泥瓦，
我造你借来东海细沙。

句芒：

还有春风拂面的杨柳枝条，
这草木的姿态让你美貌如花。

［句芒、共工造完泥坯后，从炼炉上拿下烧化的玉液，朝风玉头顶上浇灌。

句芒、共工（重唱）：

最最重大的机密就是玉液，
灌进你身体就有了能力活气。
现在你可以试着站起来走，
看看你自己出落得多么美丽！

风玉（惊讶于自己的新生）：

难道我真的重新获得了生命？
难道太阳再次照临我头顶？
难道我可以呼吸、我可以放声大哭大笑？
难道心脏开始起博、开始有热情？

我不敢相信我看见了群山，
我不敢相信我听见了鸟鸣；
活着的感觉是多么的美好，
黑白的世界忽然色彩鲜明！

共工：你既已获得肉身，就算是输了这番争斗。不论是性命还是身体，都是我和句芒给你的。你曾经欠天帝的，都已经偿还；你如今新欠下的，当拿什么来还？

风玉：

（唱）

欠人的必须还清，
杀人的都要偿命。
属于他的归他，
来自你的由你受领。

但只是有一样归我自己，
就是谁也拿不走的魂灵。
这魂灵不可征服，
这魂灵会永远坚定。

所以两位天神，
请你们听清：
这不是交易，
而是一厢愿情。

所以两位天神，
我先说分明：
我的路我自己会走，
干不着天廷。

共工（白）：好，你去走你的路！

［共工下。

风玉：

（唱）

美丽的魂灵高高在上，
美丽的魂灵是人的证明！

句芒（白）：这是你的剑，还给你。另外，我还有一件东西送你。（从炼炉中拣出一块白玉）。这是造你的肉身剩下的白玉，你拿着它可以获得无穷的能力。天帝曾经与西方人以书为约，与你们东方人乃是以玉为信。其实，神和人只有一点点区别：你们是土做的血肉、玉做的筋骨；而我们通体都是玉造的。

句芒：

（唱）

美玉美玉，润泽以温，
仁爱的光芒蕴藏中间；
美玉美玉，其声舒扬，
智慧的道理四方流传；
美玉美玉，不挠不折，
勇敢的力量无可阻拦；
美玉美玉，裂不伤人，
情义的本色英雄肝胆。

也许有一天你会碰到危难，
请面对它轻声祈祷呼唤；
也许有时候你会遭遇不幸，
请相信它定会保你平安。

一方一寸一握一环，
不管多少是你永远的陪伴；
一年一月一生一世，
无论长短是你永恒的照看。

第三场 抟土造人

［昆仑山某处，风玉独立舞台。

风玉的独白：

我已然获得新生，就要伸张自己的性情。我不相信什么善恶天定，我的选择为什么不能光明？天塌下来可以撑起，地陷进去可以填上，人死光了还可以再造，只是不可断绝信心和希望。
没有什么先来后到，你可以做的，我为什么就不能做呢？你造的世界毁灭了，我造的世界却要直到万世永远！

［于是，风玉开始抟土。

风玉：

（唱）

第一个人是位武士，
他头顶缨盔手执长戟，
身跨战马英姿卓荦，
我要给他勇气！

［风玉做完了第一个泥塑。

第二个人是位少女，
她头发蓬松乳房挺立，
慌的眼神经不住爱情，
我要给她美丽！

［一个、二个、三个……她不停地做着。

第三个人是位诗人，
他弦歌声声抒发胸臆，
悲愤的性格绝不妥协，
我要给他独立！

第四个人是位囚徒，
他身陷囹圄心灵忧愁，
僵硬的身体从不屈服，
我要给他自由！

［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泥塑被做了出来。风玉干脆拿起身边的枯藤，蘸了水塘里的泥浆四处挥洒，泥浆滴落居然也化作具具泥人。一时间，风玉的创作布满了山谷、旷野、河滨、海滩。

风玉：

武士、少女、诗人、囚徒，
从今往后和我一起，
独立、自由、美丽、勇气，
我们开创出新天地！

［风玉从炼炉中取出玉液，并分别从泥人的头顶上灌下去。

几个泥人（开始行动，开始发声）：

（齐唱）

wa wa wa，da da da，
na na na，ma ma ma。

［开始发声行动的泥人纷纷起身，帮助风玉浇铸其他泥人。越来越多的泥人加入合唱。
［所有的泥人都活起来了，他们朝着风玉唱“wa”。

风玉：

你们都朝着我管我叫wa，
你们都看着我对我说ma。
这是你们会说的第一句话，
我就顺着你们叫女娲。

［众人的语音开始有了些变化。

众人：

yi yi yi，ni ni ni，
wa wa wa，ta ta ta。

风玉：

你们开始分得清你我他，
知道要区别开自家人家。
将来要学的事情还很多很多，
我要带着你们走天下！

众人的合唱：

天下天下，女娲女娲，
自家人家，造化造化！

wa wa wa是我说的第一句话。
这个陌生的新地方让我害怕。

风玉：

你们的肉身是泥土抟造，
你们的骨髓是玉石浇化；
柔韧和刚强交融叠加，
一阴一阳完美无瑕。

众人的合唱：

柔韧刚强，叠加叠加，
阴阳阴阳，无瑕无瑕！

wa wa wa是我说的第一句话。
慢慢就有胆量不再害怕。

——第一幕毕

第二幕 出昆仑

第一场 树雅演讲

歌队的合唱：

新生的人类集居两处，
东面的树雅和西边的桑谷。
这是昆仑一带肥美的地段，
人们渔猎收种物产丰足。

天廷对此缄口不语，
人神曾经有约各走两路。
倒是前世的冤魂不堪悲苦，
这时候纷纷出来侵扰杀戮。

有一个叫年的厉鬼最跋扈，
总是袭击人们收获的仓库。
还有钦原、毕方、酸与和穷奇，
都是他手下恶名远扬的暴徒。

女娲决定出离昆仑东迁，
回到黄河两岸富饶的乐土。
那里风调雨顺四季分明，
有祥瑞的气象把生灵看护。

［树雅行宫的花园。女娲和共工行走在树林里，周围有武士、少女一干人等。

共工：

我有一个庞大计划，
希望你我一起实施它。
早就看不惯天帝无能，
你也与他怨恨难消。

女娲（风玉）：

我也有一个庞大计划，
准备出离昆仑回家。
你和天帝之间和我无关，
何须将此与我商洽。

共工：

纵然他有天兵百万，
难挡你我联手拼杀。
等我夺得天帝宝座，
地上列国由你称霸！

女娲：

我的事我自己主张，
属于我的由我管辖。
早就跟你有言在先，
我的魂灵不予抵押。

女娲（白）：你可以走了，请不要再来。我和你之间的帐从此结清。别老跟我说我的身体一半是你给的。你拿你要的，我取我需的。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共工：不要太猖狂！你们不是要出离昆仑吗？往前走就有弱水挡道，那可是我的领地。我可以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女娲：很对。在你的领地里，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但是，请你记住：休想挡我的路！
共工：好。这就是你，背信弃约，忘恩负义。（对周围）你们都学着点，看她是怎么对我的，你们就可以怎么对她。别做出一副清高的姿态，好象有多么纯洁善良，其实你的善要比恶更坏！

［共工下。

武士：您吩咐砍的竹子都砍好了，已经铺到桑谷和树雅郊外的地沟里了。
少女：干粮和水都已经备齐，老人和病号也都有了特别安排。
女娲：很好。让民众们整装待命，一切都要静悄悄的，不动声色；要保守机密，坚持到明天傍晚。
武士、少女、文书等：是。
女娲：你们下去吧。

［武士、少女、文书等退下。句芒上。

女娲：句芒，你怎么了？
句芒（情绪抑郁）：听说你要走，我……
女娲：我走怕什么？这天上地下哪一处不在你们天神的眼界里？
句芒：可是心的范围却要比天上地下宽广得多。
女娲：什么心？
句芒：爱。
女娲：爱是什么？爱就是叫灵魂杀死，又被肉体救活。
句芒：风玉，难道你真的不懂我在说什么吗？

句芒：

（唱）

不管你究竟对我怎样，
也许你自有道理主张。
但是有一天谁都离你远去，
请相信最后有我在你身旁。

女娲：

其实我的内心充满了矛盾，
难道我真的不懂你的心肠？
可是有一种力量暗暗推动我，
它告诉我不能停留不能彷徨。

句芒：

不管你陷入怎样的境地，
哪怕你走投无路没方向，
请你一定要相信不要怀疑，
我会化做天上彩虹让你飞翔。

女娲：

其实我很留恋这样的时光，
多想停下来靠靠你的肩膀。
我以前只是单纯的小姑娘，
从不曾想过要受这天大的担当。

句芒：

尽管前行，我的姑娘，
我会一直在云层里守望。
你的美梦都将一一成真，
我是你最后的归宿温床。

女娲：

有时候我心里很害怕，
分不清爱你还是需要你力量。
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怕我会一步走错不可原谅。

句芒、女娲（重唱）：

请摸着你的心感觉心跳，
心跳的律动不会骗你上当；
就让命运之手带领我们进退，
不管结局究竟是否欢喜悲伤。

［暗转。夜，树雅行宫外广场，女娲与她的民众。

女娲的讲演：

子民们，是我，风玉，女娲，在这里对你们讲话。我们要走了，就在今天晚上。
你们也许会说，年鬼和他的手下今天晚上一定会来袭击我们，不放我们走。不用担心，我已经让武士去桑谷砍了竹子来，现在桑谷和树雅郊外的地沟里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烧得那些青竹子劈啪作响，年鬼们听到这声音早就魂飞胆丧了！
子民们！我们将离开这万山之祖的昆仑，回到生我养我的黄河。天帝曾经和人有约，说给我们和平、幸福和仁爱，可是后来他毁约了。于是，地上就发了大洪水，人和牲畜都死光了。我留下来了，但是我把肉身还给了他，现在立在这里的肉身是用造你们一样的泥土重新抟造的。所以，我们共同的母亲是大地，大地才是我们的衣食之源。这个地方不适合我们居住，死去的人们化作鬼魂一直纠缠我们，杀你们的牛羊，毁你们的庄稼，夺你们的收获，我们一日也无法立足了。好吧，我决定，放弃这里！

（欢呼）

（唱）

看见了吗？我右手握着剑，
它是英魂锻造，可以削石劈山；
看见了吗？我左手拿着玉，
它是万物精魂，可以辟邪除奸。

我知道，
前面有万丈深渊，
后面有魔怪妖魇，

（白）

子民们，怕不怕？

众人：不怕！

女娲（接前，唱）：

我知道，
会有人流血有人倒下，
有人的性命要丢在郊野荒原，

（白）

子民们，你们会不会后退？

众人：绝不后退！绝不后退！

女娲：好！

（唱）

乘着夜色，借着风暴，
天昏地暗，星稀月淡，
坚定意志，鼓起胆气，
子民们，不要旁顾，跟我向前！

众人（合唱）：

跟她向前！跟她向前！

［女娲挥剑，向天一指，顿时，人声鼎沸，部族民众跟着她蜂拥而上，朝北坡山谷进发。

第二场 妖术

［郊外，天色渐明，地沟里的竹子还在劈啪作响，火势已经蔓延到整个昆仑古森林，年和他的手下被烈焰和爆竹弄得晕头转向。

年：

爆竹爆竹，
非常可恶！
抢掠计划，
一塌糊涂！

他们已经翻山越岭，
连夜出逃踪影全无。
绝不能眼看他们得逞！
快想办法去前面拦阻。

［年挥手示意，众鬼上。

钦原：

我变成一只阴毒蚂蜂，
却大有这鸳鸯的身量体重。
我蜇鸟兽则鸟兽全死，
蜇草木则草木不荣。

毕方：

我变成一只凶狠的野鸟，
满嘴喷火舌头通红。
单长一只脚独立树冠，
还有一张奸笑的人面孔。

穷奇：

我变成一只凶猛的老虎，
身上插着翅膀腾空。
专挑那些忠信的好人吃，
还甩出我长尾巴满地扫动。

酸与：

我变成一条奸诈的毒蛇，
长四叶翅膀六只瞳孔。
三只脚立地张牙舞爪，
脖子上的血茄还往外流脓。

年：

你们的样子都可怕凶狠，
足可以吓破玉的精魂。
我又弄来些腐烂的尸首，
抛在山路边臭不可闻。

众鬼（合唱）：

这下子他们插翅难飞，
这下子我们如愿以偿。
等抓住女娲和他的子民，
再摆宴设席论功行赏。

第三场 弱水

［弱水河畔，河水死一样的寂静，好象停滞不前。乌云密布，人群黑压压一片。女娲、武士、诗人、少女随人流缓缓移动。

诗人：前面就到了弱水河，人说“弱水千里，不胜鸿毛”。连羽毛都浮不起来，我们三万人马、家禽牲畜，如何过得去这宽阔的河面？
武士：后面的护卫队传来消息，年鬼和他的手下纠集了百万魔兵正在追击。我们的弓箭手和投枪兵已经与他们交锋，死伤惨重，几乎全军覆没。
女娲：前有天险阻拦，后有强兵追逼。子民们，只有拼杀，才有一条血路！

女娲：

（唱）

武士、诗人及青壮男丁，
快快组织起来与魔鬼一拼。
山峦做屏障，顽石当枪弹，
拿我的剑去与它们决战输赢！

……

［忽然，一阵疼痛袭击少腹，女娲踉跄倒地。众人上前搀扶。

歌队：

疼痛象一只巨大的魔掌把她撕裂，
整个世界仿佛在此时突然下跌。
为什么分娩的苦痛要由她一人承担？
难道绝境的考验还不足以给人惩戒？

少女们搭成人墙把她护卫，
勇士们站在前面手执利械。
磨难和摧折胜过天帝的诅咒，
生死交替的鲜血比牺牲更壮烈！

乌云、人群、河流在暗夜中凝滞，
而一个魂灵直刺云天，呼啸着不甘毁灭——

女娲（白）：天帝！所有的惩罚都朝着我一个人来吧！所有的不幸都临到我的头上吧！但你休想让我低头，休想叫我遂了你的心愿！

（唱）

我绝不会让你满意，
我绝不会向你屈膝！
我不能由着你的对错，
我要做出我自己的道理。

看究竟谁是大能，
看究竟谁最后胜利！
我才是这人间的主宰，
我要做万世空前的皇帝！

［一阵剧痛让她昏死过去，然后沉寂。
［一声孩子的啼哭穿透出来，刹那间，争斗的嚣叫凝固了，舞台各处的动静全都止息。

歌队：

决战的双方都请后退一步以外，
争斗的喧嚣哪怕静息片刻一会儿。
因为孩子出生了，
她是英名远扬的青春大神的后代！

［仅几秒钟，一切又回复到刚才的厮杀啸鸣。刀光剑影，岌岌可危。

女娲（白）：天不能亡我，地不能亡我，这山和水都不能亡我。谁敢挡我们去路，那就让他来吧，先取了我的性命再说！

歌队：

玉！快拿出玉来！
它沾了孩子的血气就可以接通灵脉。
这是天神的肉体，万能的庇护，
你曾经许诺，危难关头用它抵祸挡灾。

句芒，大神句芒，请不要离弃我们！

［正在此间，句芒展翅，从天而降。

句芒：

（唱）

我是生命之神，
我是万木之春。
我主司东方风力无限，
我举重若轻驾雾腾云。

女娲：

命运之手忽然向我伸来，
为什么又一次绝处逢生？

句芒：

因为是总会有人用心爱你，
因为用心的事情非同寻常，
别说爱的声息是那么轻弱，
可是爱的力量却无可阻挡！

句芒、女娲（重唱）：

让我带你（跟你）向上向上，
让我带你（跟你）飞扬飞扬，
就让梦想的翅膀先到彼岸，
你（我）想到多远就可以走到多远的地方……

句芒（白）：快拉开人群，排成一行。我沉到水里，可以化作三十里轻风，你们乘着这轻风就可以安然渡河。

［说罢，句芒一头扎入弱水，水面上顿时展开一张雾席，有三十里长宽，足以装下所有的民众。

诗人：把所有火种都收起来，千万不要在水上点火。木神在用力的时候，木气会上升，一碰着火，就会烧了他的性命。

女娲：快！快！快渡河，不要耽搁……

［三万民众又家禽牲畜、辎重行装悉数随轻风漂移，追赶的魔鬼及至岸边，看人可以履水若平地，也排山倒海纷纷下河。只见前面的人过去了，后面的鬼淹死了。
［正此时，水神共工突然出现，他凶神恶煞地挡在众人前头。

共工：风玉，该是我向你讨债的时候了。你们休想从这里过去！别说弱水千里，地上所有的江河都归我管辖。

［众人惊慌，一片混乱。

少女：快让句芒大神帮帮我们吧。
诗人：他在水底托着我们，怎么起得来？
女娲：水火两不相容，只有点起火炬，才可以退走这恶徒。
少女：点火？
众：那句芒大神呢？
女娲（对众人）：还犹豫什么？快点火，把所有的火炬都点着，（歇斯底里，悲恸欲绝地）把可以燃烧的都烧起来……

［众人点火，熊熊烈火吓退了共工。

歌队的合唱：

青春少年，胸怀光明，
三十里雾席三十里情。
脚下生风，轻比弱水，
溺死恶鬼拯救万众生灵。

［弱水东岸，女娲及众人眺望烟波。

诗人：青春生命之神，为我们化作轻风，他沉到水底再也没有浮起……
女娲：句芒，我生了你的孩子，是女儿，我给她取名叫灵儿。

（唱）

诗人，你要记下这场景，
我们将来要纪念句芒，
住东方的土地，按四季风收种，
立春节的大庆，代神灵司职一方！

——第二幕毕

第三幕 风帝纪

第一场 登基

女娲（幕后）：

出昆仑，过高原，渡弱水，
万里辗转终于回归，
大地四极改换了模样，
前世今生物是人非。

［黄河岸边，渡口，女娲与民众。

（唱）

这英烈的风雨剑，
带我们闯关劈路战沙场；
如今干戈化玉帛，
黄河渡口把你埋葬。

女娲（对民众，白）：

这个地方从此叫做“风后陵”，是神圣风氏家族的禁苑。
这把利剑一路上领着我们战胜强敌，现在我把它埋在这里，将来你们要祭奠它、守护它。
子民们，我们到家了——

（欢呼）

从现在开始，你们有了土地，从黄河西边一直到大海，从黄土高坡一直到天涯，千里万里，都是你们的家乡，你们的田园。
我这里有一块白玉，它蕴藏着山川之精，凝聚了日月之辉，我和你们的身体都由它锻造、由它支撑。如今我要拿它做一方玉玺，来印证我们无往不胜的权柄、荣耀和国度。
我是你们的母亲，也是你们的圣主。从此，万皇之皇、万帝之帝的圣母女皇帝就是我，风玉，女娲！从此，万邦之邦，万国之国的神圣帝国，就是这里，它的名称叫做——风帝国！

（山呼万岁）

［女娲做了个手势，示意民众安静，她有话要说。

女娲：

（唱）

风，按照四季吹过大地，
带来寒暑春秋日新月异；
你，凭着气血生老病死，
经历起伏波折福祸悲喜。

心，放在你的身体正中，
搏动脉血津液给你生机；
人，只要按着心的位置走，
不论千里万里总是居中不移。

我们就是这样的人，
生活在中国各地。
中国是一个神圣称号，
如果失去刚正就会偏离。

天，随时都有阴晴雨雪，
总是风云不测幻化变易；
地，随处可见山川湖海，
给你五谷丰登洪涝灾疫。

但是，不管你失意得意，
不论贫穷富裕贵贱高低，
我从不低头从不屈服，
只要争取就会让你挺立！

我就是这样一个女人，
没有什么可以让我放弃；
我总是殚精竭虑付出全力，
即使毫无结果也终于获益。

我就是这样一个女人，
不懂怀疑的女人；
我就是这样一个女人，
从不懂怀疑的女人……

（沸腾）

［收光。

第二场 补天

［风帝国首都，宫殿。电闪雷鸣之夜，外面下着瓢泼大雨。卫兵若干侍立女皇一旁。诗人、武士及文书一干人等围座商议。

歌队女高音：

共工谋反与天帝开战，
出师不利败走荒原，
怒气之下触撞不周山，
擎天柱倾倒天破地陷。

御前会议商讨对策，
危急时刻须做决断。
圣母女皇帝主张补天，
文书们反对另有谋算。

女娲：

天廷的事情本该不管，
如今的情势却火烧火燎，
天破地裂殃及民众，
我身为圣君怎可等闲逍遥？

文书甲乙丙丁顺次：

人神不干是圣主钦定，
天廷此劫咎有应报。
我朝何苦劳民伤财，
兴师动众也未必讨好。

女娲：

文书们此言鼠目寸光，
天堂人间唇齿相靠，
生灵涂炭草木凋敝，
力挽狂澜无可推逃。

歌队合唱：

苍天裂，人心乱，
阴谋悄悄滋长繁衍。
平波难抑暗中浪涛，
宫闱深处有人弄权！

女娲（白）：不用再争了，快吩咐下去，派选三十万青壮民夫随我奔赴昆仑，我要炼石补天。诗人，我把传国玉玺交在你的手里，国政机要由你掌管；武士，京畿卫戍、兵马粮草统归你的指挥，切记，不可拥兵自重，不可造次作乱。
众人：是。
女娲：好了，你们下去吧。

［众人退下。公主灵儿上。

灵儿：

（唱歌）

母亲，天色这么晚了，
你还没有安歇吗？
我可不可以找你说说话，
外面的雨真大我有点怕。

女娲：

那是水神共工在捣乱，
擎天柱倒了地陷天塌。
我正在和大臣们商议计划，
要去昆仑山补天造塔。

灵儿：

你真的要去昆仑山？
我能随你一起同行吗？
听说那是巍峨的世界之颠，
我真想站在山峰看天下。

女娲：

你才十六岁年纪还小，
去昆仑山补天事关重大，
你的身子太过单薄，
长途跋涉会把你拖跨。

灵儿（白）：到处走动走动，行万里路阅尽人间春色，这是一件美事。我不能没有这样的经历。
女娲：你一天到晚沉迷于山水风光、男女情怀，我不是听说你和猎户人家的少年放马山林，就是耳闻你又缠着诗人饮酒作乐，你这么下去将来怎么继承皇位？

灵儿：

（唱）

我从来也没有向你要过皇位，
我只想轻松地做个女孩，
尽性尽情，爱我所爱，
我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吗？
我这样做有什么可以责怪？

女娲：

你不是凡夫俗子是风帝国公主，
你是英名远扬的青春大神的后代。
你不可以成天在大街上闲逛，
你不可以狐眉贼眼，不可以儿女情怀！

女娲（白）：你要学习弹琴、射箭、驾车、天象、地理、人文，你要管理你的臣子，你要做万众万民的楷模，你的行为举止要有尊贵威严的风范！
灵儿：妈妈，妈妈--我可以这样叫你吗？你从来就没有认真听过我心里的声音。

灵儿：

（唱）

我不是什么神的女儿也不想做公主，
我和你和街上的女人一样，是血肉的筋骨体魄；
会生病、受伤、欢喜、难过，会可怜地衰老死去，
所以我只想在我活着的时候舒畅快活！

女娲：

你这是胡闹这是瞎来！

灵儿：

我这是生活这是平白！

女娲：

你这是任性这是放纵！

灵儿：

我这是天性这是自在！

女娲：

你不是我女儿！

灵儿：

我是我自己！

女娲：

你不配做公主！

灵儿：

我只想做女孩！

女娲、灵儿：

照你这么下去我的满朝文武都会怎么想！
我才懒得去管你的满朝文物都会怎么想！

女娲（白）：你父亲真是命好，在没有看见你这副讨厌的样子以前就死去了。
灵儿：我父亲会死吗？他不是天神吗？你不要再骗我了！我父亲根本就没有死，而是关在北方的带山上受折磨。
女娲（怒）：灵儿！
灵儿：我说的不对吗？
女娲：你走吧，别再闹了。
灵儿：你还没有答应我呢。
女娲（抑制情绪）：我累了，想一个人呆会儿……

［灵儿不情愿地下。女娲靠在一边渐渐入睡。
［句芒的梦影上。

句芒：

（唱）

睡吧，我的姑娘，
我知道你的悲伤；
睡吧，我的风玉，
我知道你用尽了力量。

你累了，非常非常疲惫，
来吧，靠一会儿我的肩膀；
你痛了，特别特别难过，
哭吧，让泪水尽情涌淌。

死去的人们还有魂灵，
死去的天神身心俱亡。
但我从来也没有离开过你，
我化做空气充满人的胸膛。

雨后破云而出的那片阳光，
你看见了吗？
闪闪跳跃的每一个亮点，
那就是我，在你身旁。

风雪黄昏向你靠近的灯火辉芒，
你看见了吗？
形影相随的每一次移动，
那就是我，跟你飞扬。

如果我还能再死一回，
让我去死，换你永生时光！
这不仅单纯是为了爱你，
因为世界本来这样，本来就是这样！

睡吧，我的姑娘，
哪怕只在今天晚上；
睡吧，我的风玉，
你需要的不只是坚强。

［句芒隐去。
［雷声。女娲惊起。
［歌队上。

歌队（白）：

霹雳闪电把她惊醒，
打断了睡眠驱散了梦影……

女娲（白）：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了你，句芒……

［雷声。

歌队：

（齐唱）

睡吧，睡吧，
睡吧，睡吧……

［雨声。

第二场 洛神

［洛水边，灵儿彳亍独行。

灵儿的自言自语：

天坏了可以修复，
心碎了拿什么缝补？
这神都想要离弃的灾难，
人为什么义无返顾？

丢了灵性的玉还不如器物，
它给你权柄大能又有什么用处？
你去你的昆仑山顶天立地，
怎比我走这洛河边飘逸舒服。

灵儿的独唱：

我看不见天上有云霭，
我不懂人为什么失去爱。
这心碎的感觉就象河水，
它把你的身体慢慢化开。

我听不到林中有鸟语，
我不知道为什么花落又开。
这无情的体会就象河岸，
它限制你不能流得太快。

我收不住我的美貌，
我禁不住我的心怀，
我想要得到的是痛楚，
为什么来了一阵悲哀？

我不想要什么未来，
也不看重眼下现在，
我想要得到的是虚无，
为什么给我一片空白？

［共工上。

共工：哪来的如此凄美的歌声，让我本来就失意的心更见苍凉。
灵儿（惊怕）：你是谁？为什么从人的背后出来？
共工：我是水神，和你母亲打过交道，她一半的身体还是我给的。按照原先的约定，她还欠我一笔债呢。人啊，都不是好东西！现在你母亲去补天上的那些窟窿，有谁会看见呢？人们终究是想不起她那些好处的，人们看见的是三十万民夫跟她去吃苦的坏处。我如今是一个失败者，可是，成功又有什么好呢？

（唱）

不可屈服的终究要折断，
屈服的还可以有机会求全。
建功立业的被他人所害，
偷天换日的被自己害惨。

灵儿：

你的话听起来不无道理，
我妈妈的悲剧无可力挽。
大功大业样样都立起来，
可是原本想要的却已无缘。

共工：

不要跟别人好胜争强，
低调一点反而可以长远。
不当英雄还有别的活法，
普普通通更加理得心安。

灵儿：

我不如跟你一起消遁，
避开尘世间的喧闹忧烦，
也算替我妈购销一笔孽债，
过一份悠闲日子少些争端。

灵儿、共工（重唱）：

走吧！走吧！
……

灵儿（白）：不过，你的样子太丑陋了，你能不能换掉这副挨千刀的恶心面貌，变出一个美少年来让我赏心悦目？还有，我可是一个风流女子，你屈就我的将来得找别的男人来替补。
共工：这倒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不在意。
灵儿：那好吧，我们这就走。

［灵儿翻身跳入洛水，与共工一同游走了。

歌队的合唱：

于是共工化做了河伯成了美少年，
他们一同守看着洛河自在悠闲。

人们究竟不清楚灵儿身世、她的来历，
总是把她比看做爱情的美丽心愿。

——第三幕毕

第四幕 最后的审判

第一场 阴谋

［风帝国首都，宫廷一角。文书与诗人、武士。

文书丁：听说陛下就要班师，她要回来取那方玉玺。
众：玉玺？
文书丁：她在昆仑山采玉补天，可昆仑山的玉都给她采尽了，天还剩一个大窟窿没补齐，她是要拿了这方玉玺去顶最后那点残缺。
文书乙：这么说来，这玉玺成了天下最后一块玉？要是这最后一块玉也没了，我们岂不彻底与天界失掉了联系？
文书甲：正是这样。她能当上皇帝靠的是四样神力：这第一，是木神句芒，好在已经烧死在弱水里；这第二，是那柄风雨剑，给她自己埋在了黄河边；还有就是公主灵儿，听说在洛河失了踪迹；最后就是这方玉玺。要是连玉玺都没了，她也就失去了法道神通，变成和我们一样的凡夫俗子。
文书丙：那不如我们把玉玺投到井里？
众：投井？
诗人：你们想干什么？那是神圣帝国的镇国之宝！谁敢动它？！
文书甲（忽然呵斥）：我！

文书甲：

陛下西去采玉补天，
屈指算来已经八年，
朝廷旧制难顺民意，
不得不做重大改换。

文书乙：

名正言顺第一要紧，
先就变更国号纪元。
风氏家族不可独统，
千万要修宪章法典。

诗人：

风氏家族神圣血脉，
传国玉玺天定皇权。
怎可轻易更换门廷，
大逆不道这是篡权谋反！

文书丙：

说你书呆你还不服，
玉玺谁说非她掌管？
江山头上并无姓氏，
你坐我坐都是皇天。

文书丁（对武士）：

军机兵务仍由你领，
内阁外交我们分担，
实权在手牢牢掌握，
天大的本领别想翻船！

武士：

有朝一日她班师回朝，
我如何交代如何直面？
兵权乃是陛下交付，
她一再嘱咐不可造次作乱。

文书甲乙丙丁顺次：

她来路不正都已经查明，
乱伦弑夫，她叛逆通奸，
她东迁黄河为逃避罪罚，
我们替天行道要捉她归案！

诗人（白）：这是阴谋！这是政变！
武士（惊恐）：可不可以变通？可不可以谈判？

文书甲乙丙丁顺次：

什么变通谈判，何须遮遮掩掩？
尽管不做不休，遇事当机立断！
这是内阁决定，谁都不得违反，
也是民心天意，历史无可阻拦。

诗人（白）：我反对！我绝不参与！
文书甲：卫兵，把他带下去醒醒脑。

［卫兵数人上，缴下诗人手上玉玺，拖他下场。武士神情紧张。

文书甲（唱）：

还有什么不同意见？

武士（唱，低声）：

没有什么不同意见。

文书乙（唱，提高嗓门）：

那就快快表决照办，

武士（唱，屈服）：

这就快快表决照办。

文书们合唱：

内阁会议顺利通过，
改朝换代就在今天。
风玉暴虐恶贯满盈，
难逃民众正义审判！

［文书们将玉玺投井。收光。

第二场 公堂之上

［公堂。女娲面对以文书为中心的主审官及全体民众。

文书丙（念）：

人犯风玉，罪恶昭彰。乱伦弑夫，叛逆通奸。在位期间，连年兴师动众、劳民伤财，共发动战争十起，收刮民脂民膏以大兴土木、建宫造坛二百余处，巫言惑语欺骗民众炼石补天以至二十万民夫抛尸荒野。谋己私业，图己私功，视他人性命如蝗蚁，玩民众身家于掌股。
依照《风法典》第二十三条第六款：“近亲通婚者，杖三百。”
第四十六条第八款：“弑亲者，斩立决。”
第一条第一款：“谋逆犯上、聚众造反者，斩立决。”
第二十三条第四款：“通奸淫乱，杖三百。”
另据《风帝国大宪章》：“发动战争罪、灭绝种族罪，皆处以火刑。”
以上事实无误，证据确凿，文书内阁起诉，要求公堂诸罪并罚，处人犯风玉火刑！

文书甲：

与天斗，你很英勇，
与地斗，你很成功，
但是想要与人斗，
就未必那么轻松！

文书乙：

历史规律不可抗拒，
顺之者昌逆之亡！
强胜劣汰宇宙铁律，
伏法认罪不得猖狂！

文书甲：人犯风玉，你和伏羲是否同胞兄妹？
文书乙：你和天神句芒是否有私情？
文书丙：你是否背叛天廷自立门户？
文书丁：你是否亲手杀了自己的丈夫伏羲？

（民众喧哗，高喊：“烧死她！烧死她！”）

文书甲乙丙丁顺次：

（唱）

乱伦弑夫，通奸叛逆，
罪大恶极，莫过于此！
人犯风玉，供认不讳，
快快判决，切莫迟疑！

女娲：

作为闺女的玉儿，
惹人怜爱心醉；
作为母亲的女娲
你们山呼万岁；
作为风玉的女人，
怎就偏偏有罪？
在座的谁能回答？
谁能说出其中原委。

文书甲乙丙丁顺次：

哪有母狮比公狮伟岸？
谁见过雌雁赛过雄雁？
女人淫欲是无底深渊，
一味满足只会破坏生产！

从今往后要学会害羞，
知羞知耻是女儿脸面。
床第之欢影响大家吃饭，
男人的限度正好促进发展！

少女（从听审席上出来）：

不要听他们一派胡言！
不过想把我们束缚看管。
男欢女爱何羞何耻，
信口雌黄是无能的装点！

阴阳万物顺其天理，
人的世界有自己路线；
女儿母亲都受家族掌管，
没有女人的国家终将暗淡。

众人：同党同党，拉下去一起烧掉！

［少女被卫兵拉下去。

（民众欢腾）

文书乙（大声）：公堂判决，处罪犯风玉火刑！

（欢呼）

文书乙：罪犯风玉，你不想在死以前对民众说点什么吗？

［女娲环顾四席，民众鸦雀无声。她抬起头，轻轻地说出她最后的陈述。

女娲：

我真的做错了什么也难怪，
为什么我无法面对这场意外？
谁说过有一天人都弃我而去，
我知道只有他不会最后离开。

难道我再也没了好运气？
天神奇迹全都不会再来。
我真的忘了一件重要东西，
我给了你们所有一切却忘记了爱！

我终于知道不会再有来生，
你们和我一样都要归于尘埃。
所以请珍惜空气阳光和自由，
没有我的日子生活照旧存在。

中国，悲伤的中国，
你说你在世界的中心；
风玉，骄傲的风玉，
实际上你只是一个普通人。

众人的合唱：

中国，悲伤的中国，
你说你在世界的中心；
风玉，骄傲的风玉，
实际上你只是一个普通人。

文书甲（白）：

从风玉之后，英雄将退出朝政。凡人要掌管地上的一切，你是天神的荣耀，我们是你的荣耀。尊敬的圣母女皇帝陛下，你既造了我们的肉身，就无法摆脱肉身的命运。我们的一半是神圣的白玉，而另一半却是无处不在的泥土。人可以指责我们的阴谋，指责我们用各种蹩脚的借口背叛你，但我们实在是疲惫了，实在只希望透过神圣事业的沉重碑石喘一口气：我们无所不用其极地挣脱你的笼罩，只为了看一眼轻风摆弄的树梢，只为了在明月之下让爱情随着潮汐自由消长，只为了在连年征战、辛苦奔命的间歇善待一次自己，而这并不能被看作是邪恶和私欲的膨胀--把纪念碑留给英雄，让我们象芦苇一样诗意地轻柔飘动吧……

歌队：

（朗诵）

火刑柱已经高高竖起，
烈焰即将把罪恶吞噬。
不是子民们要把你处死，
处死你的正是你自己。

丰功伟业靠的是强力，
物竞天择谁也不可抗拒！
颠覆、争斗，无休无止，
人正是遵照你的教诲走到这里。

流人血的必要流他血，
怨冤相报的灾祸无穷无底；
权能的较量一浪高胜一浪，
失去仁爱只会有可悲的结局！

风玉（上升中）：

（唱）

我离你们远去了，
我正在上升飞旋。
我用我的身体去补天，
在空气里融化弥漫。

我留下我的一片心肠，
它们将会化作十位圣贤。
这是我给你们最后的礼物，
作为将来苦难时日的期盼。

未来每一次黑暗年代，
就会出一位救星在人间。
我相信十位圣贤已足够，
因为光明的天地不会太远。

飞扬，飞扬，
无所谓方向；
哪怕只剩下一阵风空无影，
我要飞扬，飞扬！

句芒（重现）：

不管你究竟对我怎样，
也许你自有道理主张。
但是有一天谁都离你远去，
请相信最后有我在你身旁。

尽管前行，我的姑娘，
我会一直在云层里守望。
你的美梦都将一一成真，
我是你最后的归宿温床。

歌队、众人及人物演员的全体合唱：

剩下的岁月还有很长，
不必在乎这漫漫时光。
属于我们的一生都很短，
神人今昔没有什么两样。

过去的神话都是故事，
今晚的演出只是观赏。
台上台下并没有界限，
所有角色都需要有人担当。

——第四幕毕
——全剧终

2004年6月15至7月5日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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