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RCEP数字贸易发展的中国机遇*

杜振华 何曼青

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RCEP)协定的签署与实施，为中国数字贸易发展带来了新的机遇。RCEP首先于2022年1月1日在文莱、柬埔寨、老挝、新加坡、泰国、越南6个东盟成员国和中国、日本、新西兰、澳大利亚4个非东盟成员共10国开始生效，随后又在韩国和马来西亚生效，RCEP生效成员国数量已达12个。这意味着首个由发达国家、发展中国家和欠发达国家共同构成的“超大型”多层次发展的自贸区形成，加速构建全球贸易发展的新格局，加快世界经济重心的东移。伴随着以人工智能、大数据、区块链、5G等现代信息技术的发展，另有全球爆发的新冠肺炎疫情的倒逼，全球数字贸易发展已经成为改变国际贸易格局和重构全球价值链的关键力量。中国如何抓住RCEP给中国数字贸易带来的多重发展机遇，培育国际竞争与合作新优势，推动制度型开放的发展，在全球最大的自贸区中构筑中国数字贸易发展平台，在促进亚太区域经济发展的同时，更快地促进中国数字经济的发展与经济增长质量的提升，事关国家发展大局，也是中国当前数字贸易发展面临的重要和紧迫的现实问题。

表1 数字贸易主要方式和内容

中国虽然是世界上数字经济第二大国，但在数字贸易发展上却相对滞后。中国在数字贸易发展上还存在许多问题：如数字贸易综合竞争力较弱，数字要素价值潜力还没有充分释放；
数据资源规模庞大，但可贸易的数字规模相对较小；
数据确权、数据安全和数据开放等还没有全面厘清，数字经济治理体系需进一步完善；
数字贸易规制发展滞后，潜在风险较大等。欧洲国际政治经济中心(ECIPE)2018年4月发布的《数字贸易限制指数》报告，用“数字贸易限制指数”来衡量数字贸易开放度。在对全球64个国家和地区的评估中，中国数字贸易限制指数最高，得分为0.7分(0分为完全开放，1分为完全限制)，远远超出第二名俄罗斯的0.46分，这一评估将中国的数字贸易推向了“风口浪尖”。

中国数字贸易被认为开放度最低，但又是第二大数字经济大国，由于ECIPE无法解释这一悖论，只好将中国归为“异类”(Outlier)。报告认为，中国在数字贸易的所有领域均实施了“彻底、严格”的监管措施，包括数字产品和服务、信息和通信技术(ICT)投资、数据流动、ICT专业人员等(白丽芳等，2019)。ECIPE被公认为是对欧盟贸易与经济政策有显著影响的智库，它对中国的评价尽管存在较多的偏见，未能做到中立客观，但其结论对中国在国际上的负面影响不可小觑。数字贸易加剧了信息流在世界各领域的流动，加快了创新的步伐，从而使全球价值分配进一步向微笑曲线两端的数字化产品和服务聚集。因此，中国加入RCEP尽管在数字贸易发展上面临一定的挑战，但抓住RCEP数字贸易发展带给中国的机遇，突破在数字贸易发展中的瓶颈，促进传统贸易的数字化转型，建立健全数字贸易治理体系，则是一个重要难得的发展机遇。

(一)实现“十四五”规划中自贸区发展战略

加快实施自贸区战略是中国实施制度型开放的一项重要内容。在疫情冲击和贸易战双重打压下，国际贸易链和世界产业链受到颠覆及中断，各种贸易保护主义和贸易壁垒纷纷抬头。在这种情况下，RCEP数字贸易的实施对重建区域贸易秩序、重构贸易链和产业链，从而对中国未来的数字贸易发展将提供更好的外部条件和可能。数据只有在流动中才能实现自身的最大价值，而数字贸易正是通过市场机制，使数据流动到发挥最大价值和潜能的国家、企业和经济体手中。为了适应数字贸易引起的国际经贸新规则的变化，在国际经贸规则重构中争取主动，中国对外开放迫切需要顺势而为，从国内制度层面进行系统性改革和创新，大力推进制度型开放(崔卫杰，2020)。

(二)为数字贸易规则的“中式模板”提供成长的土壤

RCEP正在重塑全球经贸规则和格局。数字经济时代通过数字化转型，数字赋能、赋值、赋智下的新业态、新应用、新模式，正在改变传统贸易形态和路径。随着数字技术与商品贸易和服务贸易的加速融合，数字贸易正日益成为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新动能。在国际数字贸易领域的竞争中，数字贸易规则的“美式模板”“欧式模板”已经确立，能否使“中式模板”与之形成三足鼎立之势，还有待中国数字贸易规则在国际社会形成广泛影响。中国是世界上第二大数字经济国，把数据视为国家战略资产，对个人数据隐私、企业数据机密和国家数据安全的保护设定较高标准，监管全面而严格。RCEP数字贸易规则的签署，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中国在该领域国际谈判的不足，借助于高水平开放的RCEP，推动中国数字贸易的发展。

在电子商务领域，RCEP除规定电子认证和签名、在线消费者保护、在线个人信息保护、网络安全、跨境电子方式信息传输等条款，中国首次在自贸协定中纳入数据流动、信息存储等规定。RCEP的实施，将进一步提升中国在区域内数字贸易治理领域中的影响力，为“中式模板”的确立和成长提供更肥沃的土壤，从而开花结果(白明，2020)。

(三)实现中国数字贸易突破性发展

中美很多贸易摩擦和冲突都是围绕数字技术及数字产品展开的，亟需我们对数字经济背景下全球数字贸易的格局和特征进行研判，以指导中国参与全球竞争，提升在全球数字贸易治理中的地位(陈健等，2020)。数字技术、数字贸易、数字经济代表着未来产业的发展方向。2020年，在全球货物贸易下降7%、服务贸易下降19.9%的背景下，全球数字产品贸易逆势增长4.3%(仉力等，2021)。因此，必须高度重视提升数字贸易的竞争力，以此提高中国在国际分工中的地位。

RCEP在亚太区域内首次达成的范围全面、水平较高的诸边电子商务规则成果。主要包括电子商务领域合作的展开、贸易便利化措施的实施、线上消费者权益和个人信息的保护、电子关税免征等安排。当前，数字经济已成为拉动中国经济的主要力量。据统计，中国数字经济占GDP总额的比重接近38%，数字贸易占服务贸易的比重接近45%。2021年服贸会聚焦数字经济和数字贸易，体现了未来经济发展的趋势性、政策制定的前瞻性和议题设置的引领性。RCEP提供了共建数字经济生态系统和加快构建区域价值链的条件，也为中国从嵌入全球价值链到主导区域价值链提供了千载难逢的机遇。

(一)为数字贸易总体发展提供了条件

RCEP是一个新型的包容性较大的自贸协定。RCEP除市场开放及相关规则外，还涉及到数字贸易、金融、电信、电子商务等新议题(如表2)。RCEP签署之前，《东盟跨境数据流动示范合同条款》《东盟数字数据治理框架》等官方文件先后出台。RCEP专设第12章电子商务条款，明确强调限制各国政府实行管制范围，促进域内电子商务发展，并致力于营造透明、低合规负担的数字贸易法规环境，为数字内容贸易提供了更好的制度保障，统筹了各国有关信息通信的监管政策。中国在数字产业许多领域都具有一定的优势。RCEP关于电子商务的规则将有助于中国电商平台企业拓展区域市场，推广电子支付技术和标准。在通信服务贸易领域，中国在5G技术的应用、专利等领域处于全球领先地位，未来随着区域内5G的普及和发展，将有助于国内通信产业发挥领先优势，推动5G技术和相关服务在海外获得更多市场份额。促进区域内产业创新融合，从而带动产业链、价值链的提升和重构。

表2 RCEP中与数字贸易相关的规定

(二)为数字经济赋能形成亚洲经济圈提供保障

RCEP实行原产成分累积规则，来自缔约方的价值都被认可，将大大促进亚洲区域价值链向纵深发展。目前，全球价值链形成了以德国为中心的欧盟区域价值链、以美国为中心的美洲区域价值链和以中国、日本为中心的亚洲区域价值链，构成三足鼎立的格局(张苑柯，2020)。

数字经济条件下，数字资源禀赋及数字技术使用的能力差异成为国际分工合作的新依据，为数字贸易提供坚实的产业基础。数字化转型起步较早、数字技术较为成熟、数字基础设施较为完善的国家会进一步强化其在技术和资本方面的比较优势，在内部形成更加稳定的分工体系(陈健等，2020)。根据2020年发布的全球竞争力指数中关于信息与通信技术的评分，2019年东南亚整体平均得分为52.68，位于世界中游，略低于中东地区，但已超过拉丁美洲。在IT硬件方面，除新加坡原本就有较为发达的基础外，印尼、菲律宾、泰国和越南也发展迅速。其中，泰国主要有来自欧洲、美国和日本的计算机硬件企业，是东南亚地区主要IT硬件设备生产基地，全球约1/3的硬盘存储器在泰国生产，计算机硬件的总产值约有140亿美元。这为中国数字企业在RCEP区域内快速拓展和进行数字贸易提供了好的数字环境。另据联合国贸发会议(UNCTAD)数据，亚洲地区计算机服务出口额占世界总量约1/3，2019年通信服务出口额为258亿美元，约占世界出口总额的28.85%，出口增长率达到11.03%。印度、中国、新加坡、日本、印度尼西亚、澳大利亚以及泰国在通信服务出口方面具有较好表现。此外，中国和东盟之间有政策沟通、设施联通、贸易畅通、资金融通和民心相通的系统性合作。随着RCEP的实施，中国的“一带一路”建设也将进一步巩固和拓展，逐渐形成亚洲经济圈，将进一步推动亚洲数字贸易的发展。博鳌亚洲论坛2022年度报告指出，亚洲数字服务贸易在全球的份额攀升至25.5%，市值前十名企业占据六席。在亚洲内部，接近一半的数字服务贸易出口集中在东亚(46.7%)，其次为东南亚(22.4%)、南亚(20.1%)和西亚(10.7%)。亚洲经济体的数字化转型战略将为数字贸易带来新的增长机遇。随着RCEP的正式生效，亚洲跨境电子商务市场将享受到巨大的制度红利和开放红利。

(三)为中国数字产业主导区域产业链提供机会

数字贸易推动全球供应链同时向区域化和全球化两个方向发展。由于逆经济全球化浪潮和新冠肺炎疫情的全世界肆虐，全球产业链和供应链出现断裂及破碎，构筑区域产业链和供应链成为各国寻找出路的新探索。数字技术创新促进全球供应链分工的深度和广度进一步延展，生产性服务业则更倾向于国际化。疫情加速了价值链上更多环节的数字化进程。在数字服务贸易方面，中国经验帮助东南亚国家尽快实现数字化，为转型中的中国提供更大的市场和发展空间。数字特性形成的独特的制造能力、创新能力和服务能力，为数字贸易发展提供新的动力和机会(李海龙等，2021)。

RCEP降低了区域中数字贸易生态中的制度型交易成本。RCEP较高水平电子商务和电信章节的签署，彰显了各国在加强数字贸易方面的开放，并积极带动与电子商务和货物贸易相关的仓储、运输、金融结算、保险、融资等服务贸易快速增长，带来贸易创造效应和贸易转移效应(白明，2020)，这也为中国数字产业主导区域产业链提供了机会。

(四)为中国在RCEP区域内形成数字产业对接

此外，国家和市场规模是实现数字平台网络规模效应的重要门槛。东盟人口总数在2019年为6.5亿人，35岁以下人口占比约62%，人口年轻化有利于互联网科技的渗透和扩散。东盟地区跨越PC时代直接进入移动互联网时代。根据互联网世界统计(Internet World Stats)数据，目前东盟平均互联网普及率为60.91%，超过全球平均互联网普及率57.3%；
2019年互联网用户数量达到3.6亿户，人均日使用时长超过4小时，超过全球平均水平1小时。数字基础设施支持经济社会发展的相关数字服务，并形成与中国数字企业和数字化转型企业广泛而平滑的对接。数据跨境流动的通道越是顺畅，国际数字贸易就越能蓬勃发展。在此背景下，东盟自然成为中国5G技术的重要投资地，随着5G数字基础设施与应用的成熟落地，5G相关服务有望像高铁一样走出国门。

(一)提升企业数字营商环境

RCEP将给中国数字企业和数字化转型企业走向世界舞台提供更为广阔的平台。数字贸易将赋能新型数字企业，加快中国更多数字产品嵌入区域乃至全球供应链的步伐。新型信息通信技术的广泛应用显著降低贸易成本，促使供应链上不同环节间分工更加细化。一方面，传统外贸企业将会剥离或外包出更多服务和生产环节；
另一方面，数字技术革新创造出更多新服务和新产品。在此背景下，数字贸易将吸引数量更多、范围更广的优秀数字企业加入其中，从而提供更多的高品质服务和产品融入亚太区域供应链之中(李海龙等，2021)。

随着RCEP的生效，企业在一个成员国申请的著作权、专利、商标、外观设计，在RCEP的其他国家也能得到保护。在电子商务领域的电子认证、签名认证、消费者保护、个人信息保护，RCEP也做了规定。这使得企业从事电子商务方面获得稳定的互联互通环境，使企业经营成本、交易成本大大减少，给企业带来更大的发展机会。

(二)赋能数字企业加快发展

RCEP对于中国企业开展的产业链供应链数字化升级行动，包括制定和推广供应链数字化管理标准，提升重点领域产业链供应链数字化水平，加快发展工业互联网等具有重要的市场意义。RCEP将带动更多中小微企业的数字化转型发展。跨境电商高频度、小批量、直接化贸易的特质，赋予了众多中小微企业参与其中的机会和空间。跨境贸易的便利性、提供服务的可分性、企业目标的个性化等趋势驱使更多的中小微企业参与到数字贸易中来。中国在数字服务领域、电子商务领域和通信领域等具有比较优势的企业都将获得快速的发展，特别是当前中国对5G技术的应用，将有助于国内通信产业发挥领先优势，推动5G技术和相关产品在海外获得更多市场份额。

(三)进一步扩展数字内容和云服务市场空间

云服务领域，中国云提供商拥有亚太地区公共云市场40%的份额。在政策监管层面，东南亚各国都已逐步开放数字金融，几乎都有在线银行业务。新加坡、泰国、印尼、菲律宾等国已开放在线支付、在线保险、在线金融交易、在线贷款等数字金融服务，且都出台了明确的监管文件和牌照制度。

总之，在数字贸易领域，中国在新一轮数字变革中相对RCEP其他国家具备先行优势，未来数字服务(如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软件服务、数字影音、线上教育医疗等)出口或为最大亮点，有望使中国改变在国际贸易领域话语权较弱的局面。

(一)建构数字贸易规则的“中式模板”

数字贸易正成为推动传统贸易转型升级、国际贸易增长的核心力量和发展方向。中国要加快数字贸易基础理论研究，分析数字贸易规则重点议题，加快中国的制度型开放，建构数字贸易规则的“中式模板”。推动贸易规则向包容、普惠、平衡、共赢的方向发展。尽快出台集跨境数据传输、市场进入、数据安全、数据治理、数据确权等重点议题为一体的数字贸易整体发展规划。主动构建中国的数字贸易“联盟”和开放灵活的制度体系与创新环境，继续参与并逐渐领导数字贸易全球标准的制定，助力中国企业把握数字贸易机遇。

国家提出支持北京等地开展国际高水平自由贸易协定规则对接先行先试，打造数字贸易示范区，将北京打造成中国数字贸易的标杆城市，为中国其他地区发展数字贸易提供“北京经验”，为全球数字贸易发展以及全球数字贸易规则的制定提供中国方案和“中国模板”。北京将为全国数字贸易创新、扩大开放提供更多可复制可推广的经验，数字贸易也将成为撬动北京乃至全国发展的重要杠杆和创新动力。RCEP倒逼企业顺应数字化发展趋势，加快传统产业向数字化转型，有助于培育物联网、大数据、区块链等数字贸易新业态、新模式的发展(仉力等，2021)，使北京成为RCEP区域的数字核心。进而根据中国数字贸易开放水平与开放红线，在制度型开放的基础上，对标国际高标准数字贸易规则，制定并推广符合国际惯例的中国数字贸易规则。

(二)国内自贸试验区建设对接RCEP

(三)完善数字相关产业布局

中国需尽快完善数字相关产业的布局，加快数字技术与传统产业的深度融合，提升数字技术对实体经济的带动作用，实现贸易竞争力与产业竞争力相辅相成，相互推进。要鼓励有实力的企业搭建数字贸易的促进平台、发展平台、合作平台，紧紧抓住数据这一基础性、战略性资源，形成跨区域、跨国家的数字贸易生态圈，利用数字平台优势获得未来在全球贸易竞争中的主导权(陈健等，2020)。数字贸易正在推动全球价值创造要素的重组，帮助传统外贸企业实现转型升级，并成为外贸强劲增长点。中国应在“十四五”数字基础设施进一步完善基础上，充分释放数字贸易的发展潜力。

总之，机遇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只有抓住加入RCEP数字贸易发展的契机，才能更好地将数字贸易变为驱动经济增长的新引擎，不断提高人民的福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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