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地区文人雅具砚匣设计美学研究——以漆砚匣为例

浙江理工大学艺术与设计学院/张赟洁

砚是古代墨客的日常用品，经过了悠久的历史及传承，逐渐累积成一部丰富的砚的进化史。而砚都会有配套的砚盒来一起使用，砚盒的作用就是为了安置砚台，在砚有了自己独特的历史的同时砚盒也发展出了独属于自己的历史。而漆砚匣的髹饰技为突出，江南扬州漆艺尤为出名，同时也出现过著名的漆砚匣制作者。

砚匣也叫砚盒，顾名思义是用于盛放砚台。加工完成的砚，通常要选择砚匣搭配。宋朝苏易简在其作品《文房四谱》中写到：“四宝，砚为首，笔墨兼纸，皆可随时收索，可终身与俱者，唯砚而已”。砚台在文人的书斋中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被放置于书斋之中的砚台还会配置砚盒作为保护，在具有保护的作用的时候同时更显大气。砚匣在历史上出现过很多称呼，有砚盒、砚箱及砚室等称呼。砚匣的作用主要就是为了养护砚台，同时具有防尘的功效，在外观上与砚台造型统一，外观上的相互呼应，使得砚台整体更为精美。制作砚匣的优质选材包括紫檀、乌木或者以漆为面的材质等。精致的砚匣在书生墨客当中总是备受关注，因此砚匣不止是一件应用物品，他的美观性工艺性也十分精致，在保护砚台的时候更具美观之效。

漆砚匣也叫漆砚盒，它的出现是由于砚的诞生、使用以及砚文化的兴盛。宋朝书生赵希鹄表示砚台应该配备质地上佳的漆砚匣，这样更加美观精致，还能便于砚台保存与传承。到了清朝，采用漆面砚盒仍旧盛行，并且砚台也产生了漆砂砚样式，其优势在于坚固质轻。清朝时期，生产漆砚匣的匠人很多，以卢葵生最为著名，他的祖父卢映之长于做漆器，后卢葵生继承，当时独具盛名。《梦窗小牍》中提到，卢栋，扬州人，长于漆器，多为手工，其漆技精湛。漆器刻花鸟兽虫鱼，连画师都叹为观止。

（一）起源

人们最开始选择漆的材质来制作砚盒子就是为了使盒子更具有实用性。比如说在山东临沂金雀山的西汉墓所出的木胎漆砚台盒，砚匣上以漆作画，盖面和底面绘制了栩栩如生的图案，都是用天然漆彩绘而成，覆盖于盒子外表。虽然砚匣工艺精细，但观察砚匣构造仍然可以推断出它还是以实用性为主。天然漆的持久性强，与天然漆结合增添了砚盒的耐用性。在满足了日常用途的需求后，人们逐渐不满足于此，因而开始关注砚匣外观的装饰艺术。

（二）发展

使用漆材料制作器物的方式在汉代得到了快速发展，砚匣的装饰艺术开始与髹漆工艺相结合，在盒子的内部与外部都会用髹漆工艺进行彩绘。在砚盒盖子与盒底都会绘制大致相同的漆绘图。以漆绘图不仅继承了古人老式的彩绘技艺，并且兼具了西方绘画中对立体感的追求，类似此种装饰彩绘在以前发掘的文物当中是前所未有的。后来，在江苏邗江县西汉末期墓葬中挖掘到的漆砂砚，砚的造型别致，和其他已有的汉朝构造不同。

漆砂砚带了盝顶式砚盒，外表以黑漆覆盖，盒顶上装饰了银扣，砚盒正面、左面、右面和后面分别雕刻了雁、虎、豹、鹿。至东汉，砚的外观逐渐改进，更加美观，不管是以漆绘画的漆砚匣、刻工精湛的木砚匣，或者镀金镶玉的铜砚匣，均能展示出汉朝砚匣的做工精良、技术精妙，这和汉朝社会的进步与文化的发达息息相关。

（三）鼎盛

清朝早期漆砚盒的制作工艺到达巅峰，其中最具盛名的漆器匠人就有卢映之、卢葵生祖孙，他们是当时扬州的漆器大家。首先他们制造砚盒会先去选取最优质的的木材，不仅盒子外部，盒子内部也会使用推光漆，保护砚盒内部，防止内部有水气使砚盒涨裂。（图1）是出自卢葵生之手的雄鸡图百宝嵌矩形漆砂砚匣，砚匣尺寸为22.6cm×15cm×5.7cm，上有木质、金箔等装饰。砚匣呈矩形，砚盖和砚匣通过子母口相扣，也称作天盖地型。盒子外部通体使用洒金工艺，同时用百宝嵌工艺将绿松石、象牙进行纹饰。砚盖上绘制雄鸡，三只鸡截然不同。砚匣用材奢华，做工细致；
漆砂质地极佳；
图案精炼，颜色清晰分明。盒中放置漆砂砚。底部表面中央篆体红字“卢葵生制”标志，表面工匠身份。顾千里在《漆砂砚记》中称颂卢制砚匣：“有发墨之乐，无杀笔之苦，庶与彼二上品（端砚·澄泥砚）媲美矣！”

图1 雄鸡图百宝嵌长方形漆砂砚盒

（图2）卢葵生的经典作品花鸟漆砂砚。从图可以看出，砚盒外表涂漆，朱红的颜色明亮而不扎眼，砚盒的上面通过堆漆的方式绘制了花鸟图案，并以金上色，砚盒风格朴素。

图2 花鸟漆砂砚

在兼备实用功能以后，为了美观，会在漆砚匣上增添绘画作为装饰。漆砚盒也开始从只有实用性的功能到兼具装饰美感的方向转变。

在《髹饰录》一书中提到：“漆作为髹饰涂料的其中一种，在商朝、周朝就已经推广开来，如车饰物、弩、礼器等。魏晋年间，因为瓷器的兴盛，导致漆器在日常生活中的使用逐渐减少，大量日用漆器被瓷器所取代。因此，漆器已成为一种高贵的奢侈品。受宋代瓷器风格和文人精神的影响，漆器的风格趋于简约典雅，其造型也优于素髹的漆器风格，具有相同的色彩和精湛的工艺。同时，漆雕技术也得到了长足的发展。到了明清年间，传统的漆雕技术已经非常成熟，融合了漆艺与家具制作等多种工艺，形成了独特的明代风格”。明代《髹饰录》标志着古代漆器工艺体系走向了成熟，书中阐述了漆艺各种技法，奠定了明清漆艺深厚的理论基础。

（一）漆艺材料美

在漆砚盒的制造中，因为实用性的考虑，人们将漆工艺和砚匣制造联系在了一起，用漆的材料装饰于砚匣之上，使得砚匣从使用性上更牢固，在外在形式上更具有美观性。

漆的这种材质素有涂料之王之称，可见其地位不凡。天然漆干燥后平滑，抗磨损能力强，并且具有防水、防腐的优点。所以人们在制作砚匣的时候选择了与漆材料相结合，因为在使用砚台研磨时免不了会有水分，而水分充足对砚台也具有一定的养护作用，但是却对木材所致的砚匣有一定的侵蚀作用，而与生漆相结合就可以使得砚匣具有防水抗腐蚀的功效，使它的使用期限更为持久。

生漆具有耐强硫酸和强盐酸的性质，并且还拥有抵抗氧化的能力。该涂料液是用作髹涂器具涂料的一种，并且还是加工家具的重要材料，能够避免家具的损坏。漆料通常叫作生漆，它是漆树产生的灰色液体，经氧化反应后演变为棕色，风干后演变为深棕色。生漆是直接从漆树上取到漆液后经过去除水分和杂质后就可以得到。得到生漆后将生漆加热并搅拌等工序加工，就会将生漆变为熟漆。通过颜色的搭配，熟漆就是自然的涂料。漆树多生长在亚洲东方，我国的漆树资源富有，因此我国可以称得上是最早采用漆料的民族。

（二）形式与工艺美

从目前仅存的一些古代漆砚匣作品中能够推断出，以前漆砚匣生产的技艺与上漆的技术都是非常严谨的，不仅关注砚匣的整体构造，还选择不同的材料，展示了砚匣的实用性和美观性的结合。漆器采用的上漆技术一般包含下面几类：

1.百宝嵌

百宝嵌属于镶嵌漆器类的一种，是用各式名贵的材料镶嵌在漆器的表面形成的镶嵌工艺，也应用在漆砚盒的装饰上。百宝嵌的工艺流行开始于明代，出现了“周制”的漆器，该类漆器都是被扬州漆器大家周柱所作。到了清代，百宝嵌技术发展到了一个较高的境地，较为成熟的镶嵌工艺体系出现。百宝嵌有两种镶嵌手法：一种是嵌入式的，另一种是扁平镶嵌物。后人为了减少制作工艺和节省时间，多采用平面镶嵌。百宝嵌工艺使用的典型代表作是卢葵生所制作的百宝嵌雄鸡图漆砂砚盒，漆砚盒呈长方形，漆砂糊涂，砚盖采用百宝嵌的技术添加象牙、贵客、珊瑚、珍珠等，制作成不同的样式，清新、简单、有趣。

2.软螺钿漆器

元朝晚期，扬州就已经有了软螺钿漆器，但直至明末清初年间，软螺钿漆器才进入鼎盛时期，可谓独占鳌头。

3.犀皮漆

徽州犀皮漆技术的生产流程第一是根据漆器建立底部形状，采用上好的木料挖璞成形，胎底裱布，之后依次按顺序抹上粗灰、中灰、细灰，干燥后打磨平整，再以漆涂面，最后在二次上漆后对底部打埝。依照提前选择好的颜色，重复上漆，贴金，上透明漆，磨平，抛光，揩漆。犀皮漆砚匣的特点在于颜色多种多样、纹路清晰、样式别致、质地自然，在加工时关注整体的美感，通过防腐涂漆磨平，展示出各种各样的纹理，纹路细致、颜色高贵、质地古朴，是我国传统漆器制品的艺术代表（图3）。

图3 犀皮漆盒

4.戗金

汉朝的针雕上色技术发展而成的戗金技术，这种技术的关键在于在朱红或黑色的表面雕琢出设计好的图案，图案雕刻完毕再将图案的纹路中注入漆，注漆后把金箔或银箔覆盖在上面，那么图案会产生金色或银色的纹路，非常有质感。

5.刻漆

刻漆的工艺又被称为是刻灰，首先会在木材的胎模上先刷一遍漆，在刚刷漆以后趁漆还未干的时候在木胎上贴上麻布，等待漆干以后上漆灰腻子，将外部打磨平整后再次上漆涂两至三遍。等到漆都阴干后，就能在漆面上设计图案，之后以刻刀把图案轮廓之内的漆除掉，剔除漆面直到看到漆灰即可，把图案刻制完毕，再在轮廓内添加不同的色彩，包括金、银漆等。刻漆的制作工艺盒木刻版画的制作工艺有些类似，在《髹饰录》一书中该种工艺又被叫做是“款彩”。

在髹饰艺术和盒体的装饰样式方面，漆砚盒将漆器艺术的许多传统技术传承了下来，漆艺是中国千百年传承下来的古老技艺之一，漆砚匣在保留并发扬中国的传统文化方面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

（一）漆砚匣工艺的发展

我国如今很多的漆工艺与漆器和传统的漆器还是较为类似，很大的程度上都保留了传统，在工艺上保留了传统的制作技能，制造技艺还局限于传统工艺的雕刻和绘画等，在现代设计中很少有与这种传统工艺相结合的案例，现在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已经很难发现关于传统漆工艺的相关踪迹，使用漆工艺所制造的产品几乎淡出了人们的视线，漆工艺所具有的独特的艺术技艺以及其本身所具有的价值逐渐被人遗忘。漆工艺制品虽然越来越少，但是我们不能否定其自身的价值，所以传统的漆工艺想要更好的发展就要适应现代化的需求，找到与现代风格相结合的交集以及创新方式，把古老的漆艺和当代技术手段融合，创造出更精妙的漆艺，既可以增强大众对漆艺的了解，同时可以使用我们的传统技艺提高现代产品的品质。为传统漆工艺注入活力。

（二）漆砚匣工艺的应用

在产品设计中，色彩元素很容易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人们感知到一个产品，首当其冲的会感知到产品的色彩要素建立第一映像，漆工艺中漆材料的颜色主要是由人们从植物种或者矿物质中提取的色粉数熟漆调配的，而漆的颜色从古至今来看，颜色主要以红色黄色和黑色、青色居多，这些颜色可以作为产品的基调应用于产品之上，这些颜色也符合人们的传统的色彩审美，在漆砚匣中漆作为一种装饰性的涂料，具有独特的美感。漆可以与许多不同的材料结合，我们可以将漆砚匣中的漆工艺与现代的产品设计相结合，将漆砚匣精致的装饰艺术应用于产品的展现形式上，将漆砚匣的装饰工艺比如说百宝嵌、软螺钿、戗金、刻漆等工艺与产品的外观设计相结合，将传统工艺融入设计当中。比如说在一把椅子的设计中加入传统的漆器工艺元素，就会使椅子的外观更具古朴同时艺术的观赏性也更强，使现代的产品设计在具有实用性的同时也兼备更深的审美价值。我们应不断完善和提升髹饰技艺的水平和能力，实现艺术与工艺的统一，创作出高水平的漆砚盒精品，同时把漆砚匣的上漆技巧加入到现代工艺品的制作当中。

（三）漆砚匣工艺的特点及要求

在对漆砚匣的传统漆工艺进行理解研究，一方面了解了漆工艺在保证产品的实用性的同时还可以使产品具有一定的美观性，考虑传统漆工艺与现代产品相结合的可能性的同时又可以将这个工艺传承发展下去。但是在现代，顾客对于传统漆工艺工艺品的购买意向还处于较低水平，主要是现代人的喜好一定程度上与传统的设计审美等是不相符的，这一现象就要求现代的设计师需要将传统的工艺与现代的元素相结合，通过现代的设计方法将传统工艺用崭新的面貌传达给人们，以此来传承发扬我们的传统工艺，将艺术与实用兼具。漆砚盒的发展也要不断提出新的要求，这样才能跟上社会的发展、符合当代人对美的追求。

在日新月异的现在，许多传统工艺都面临着传承的问题，漆器的髹饰工艺也面临着同样的挑战，但在同时这也是机遇。随着时代的进步，漆艺延续的重点就是平衡好“旧”与“新”的关系。对于祖先流传下来的技艺，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扬长避短，吸收其中出色的部分。传统是岁月的沉淀，是在长期发展中不断选择、不断进步的结果。我们无法斩断和过去的关联，因此，不能在创新的同时割裂传统，然而墨守成规也会被传统限制，不能跟上时代发展的步伐。我们要立足于我们的传统工艺，同时要注重发展，不能固步自封，将我们的优良工艺不断创新与时俱进，立足于传统更优于传统。相信不久以后，传统的漆工艺会以新的面貌与现代设计相融合，走进人们的生活让人们继续欣赏到他们的美，使得这一工艺与人们生活更好的结合，将我们的传统文化更好地传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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