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土配方施肥技术采纳对规模农户化肥使用效率的影响——基于SFA,和ESR,模型的实证分析

宋浩楠，张士云 ，江 惠

（1.皖西学院 经济与管理学院，安徽 六安 237012；
2.安徽农业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安徽 合肥 230036；
3.中国农业科学院 农业经济与发展研究所，北京 100081）

中国是全球农业化肥使用量最多的国家。据统计，我国农业化肥投入折纯量高达5 250.7 万吨，单位耕地面积化肥投入量为410.65 kg/hm2，超出国际公认的化肥施用安全上限（225 kg/hm2）1.83 倍①数据来源：《中国统计年鉴2021》。。化肥的广泛运用在促进农业增产、保障粮食安全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但过量施用造成的生态环境问题令人担忧。伴随雨水的冲刷，大量化肥随地表径流外溢，在导致土壤理化性质改变和耕地地力下降的同时，也造成农业面源污染、产品质量安全等系列问题，对生态文明建设和农业高质量发展构成严重威胁[1-2]。“十三五”以来，在“化肥零增长行动”国家政策的高位推进下，我国化肥投入呈现负增长态势，但总量基数依然较大[3]。《“十四五”全国农业绿色发展规划》提出，我国农业生态环境治理还处在治存量、遏增量的关口，需加力推进农业绿色发展，并将化肥减量增效作为农业绿色发展的重要目标任务。

依靠技术进步，提高化肥利用率，是我国实现化肥减量的重要路径。测土配方施肥是以土壤测试和田间肥料测试为基础，根据土壤中不同的养分含量和作物吸收量来确定施肥量，从而实现精准施肥的绿色农业技术[4]。2005 年以来，测土配方施肥作为重大农业科技措施被连续写入中央1 号文件，并确定为我国一项长期性、基础性和公益性的重要工作，补贴规模连年扩大。农业技术只有被农户接受、消化并应用于农业生产，才能转化为现实生产力，然而农户采纳率偏低一直是我国测土配方施肥技术推广实践中亟待解决的现实问题。相较美国80%以上的配方施肥技术覆盖面积而言，我国测土配方施肥技术覆盖的广度和深度明显不足[5]，根据全国农村固定观察点耕地质量保护与提升专项调查，测土配方施肥技术在农户层面的采纳率仅为12.7%[6]，另有调查发现我国农户配方肥实际施用面积占种植面积的比率甚至不到20%[7]。

与此同时，我国农业经营体系正发生结构性变化，随着农村土地“三权分置”改革深化和流转市场发育，农地规模经营在全国范围内迅猛发展。据统计，截至2020 年底，全国家庭承包耕地土地经营权流转面积达0.35 亿hm2，占家庭承包耕地总面积的34.08%②数据来源：对十三届全国人大五次会议第0070 号建议的答复摘要（农办议〔2022〕272 号）。，部分省份的流转比率甚至高达60%以上。发展农地适度规模经营是我国实现农业现代化的必然选择，这点在理论界和政策层面均已达成共识，规模农户愈发成为保障粮食等重要农产品供给安全、支撑乡村振兴的重要主体。但农地规模经营中牺牲生态环境换取收益的短视行为仍需给予足够重视。研究发现，相较自有承包地而言，农户并不注重保护转入土地的质量，转入地块上发生粗放经营的概率明显更高[8-9]。规模农户能否成为现代农业发展的理想主体取决于其能否克服传统农业生产方式局限，其中包括对化肥减量技术的采纳应用。需要特别指出的是，规模农户作为农业生产的专业主体，其经营活动特点符合经济学厂商理论，要素配置遵循帕累托效率原则[10]，这意味着如果测土配方施肥技术在实际应用中不能改进化肥使用效率，即便田间试验证明有利于化肥减量，也难以对规模农户采纳应用该技术产生足够的激励效应。我国目前正处于农地流转市场持续发育和农业绿色发展加力推进时期，在此背景下，厘清规模农户测土配方施肥技术采纳对其化肥使用效率的影响效应，对促进我国农地规模经营高质量、可持续发展具有重要的理论和政策意义。

已有关于农户测土配方施肥技术采纳行为的研究大体上可分为两个方面。一些学者着重讨论影响农户采纳配方施肥技术的相关因素，这类文献较为丰富，学者从人力资本[11]、社会资本[12]、劳动禀赋[13]等农户个体及家庭特征、经营规模[14]、土地细碎化[15]等土地禀赋特征以及农业组织化程度[16]等不同侧面分析刻画农户采纳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行为机理。另有部分学者关注农户采纳测土配方施肥技术后的农业经营绩效变动，这类文献相对较少并且结论存有一定争议。实证研究发现，测土配方施肥技术存在显著的节本丰产效应，农户采纳测土配方施肥技术不仅有助于提升粮食产量和降低化肥投入[17]，并且对农业收入也存在显著的正向影响[18]；
但也有学者持相反的观点，周力等基于湖南、江西和江苏三省农户调查数据的实证研究发现，由于我国目前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推广未能促使农户进行科学施肥，农户即便采纳了技术也未能有效降低化肥使用强度[19]。

规模农户作为“理性人”，测土配方施肥技术应用的预期效用变动是其技术采纳行为决策的驱动根源。实际上，测土配方施肥作为“按方开药”的精准施肥技术，技术应用的关键落脚点仍在于有机肥料、氮磷钾肥料以及中微量元素肥料的规范使用[20]。然而农业生产实际面临较大随机性，难以复制田间肥料试验的严格操作，并且不同农户的资源禀赋条件不同，对技术消化、吸收和实际应用能力千差万别，即便采取同样的生产技术，不同农户采纳技术的实际应用效果也可能存在差异[21]。在当前我国农村土地流转中，以家庭为经营单位的规模农户的非农兼业行为普遍存在[22]，而收入结构分化会引起规模农户农业经营目标发生转换[23]。对以农为业的规模农户而言，农业资源的持续稳定利用会对家庭效用产生较大的贡献，在收入重心效应的作用下会更加关注配方肥料的规范化应用；
随着家庭非农兼业程度增加，农业收入逐渐“边缘化”，农业生产对维持家庭生计和福利的重要程度降低，此时即便农户采用了测土配方施肥技术，也可能因为重视程度不足而导致配方肥料的粗放使用。另外，从规模农户的人地相对禀赋看，经营规模扩大有助于机械替代劳动，为机械施肥作业提供了可能，有利于配方肥料的规范化使用。而土地规模过度扩大则会引起人地要素错配，加深农业规模经营的劳动禀赋约束，当家庭劳动投入难以负荷农业生产管理时，规模农户不得不扩大临时雇工和外包服务规模完成施肥环节，由此诱发季节性雇工短缺、道德风险和监督成本等问题[24]，加大了配方肥施用的管理难度，导致技术实际应用效果面临损失风险。

已有研究成果对本文有着重要的启示作用，但仍存在值得补充完善之处：第一，在测土配方施肥技术采纳的实际效果评价方面，既有研究大多基于投入或产出的单维度展开，少有研究从化肥使用效率的角度分析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实际应用效果；
第二，已有文献主要关注一般小农户或未对主体进行区分，对于主体分化背景下规模农户的测土配方技术采纳行为尚有挖掘空间，少有文献针对性分析规模农户采纳测土配方施肥技术对化肥使用效率的影响，更少有文献讨论规模农户异质性引起的测土配方施肥技术实际应用效果差异。鉴于此，本文基于安徽、山东两省粮食主产区规模农户的调查数据，使用随机前沿分析（Stochastic Frontier Approach，SFA）对规模农户化肥使用效率进行测度，利用内生转换回归（Endogenous Switching Regression，ESR）模型构建“反事实”框架，考察规模农户采纳测土配方施肥技术对其化肥使用效率的总体效应，并进一步探讨该效应在规模农户兼业程度、人地禀赋差异情境下的异质性，以期深入了解规模农户采纳技术后的化肥使用效率变化，为调整完善测土配方施肥技术推广政策，促进我国农地规模经营高质量、可持续发展提供依据。

（一）数据来源及描述性分析

本文使用数据来源于课题组2017 年、2019 年分别对安徽、山东两省粮食规模经营户的专项调查。安徽省、山东省同为我国粮食主产区，2020年，两省粮食播种面积占全国的比率为13.3%，粮食总产量占全国粮食总产量的14.1%，不容乐观的是，皖鲁两省单位耕地面积化肥施用强度分别高达522.63 kg/hm2和589.46 kg/hm2，已突破化肥投入的生态安全红线，化肥过量施用特征尤为明显[25]。与此同时，皖鲁两省也是农地规模经营发展较快省份，截至2019 年底，两省农村土地流转率分别达49.4%和42.3%。本文以安徽、山东两省粮食主产区规模农户为研究对象，考察测土配方施肥技术对规模农户化肥使用效率的影响效应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和现实意义。

根据第三次全国农业普查的统计口径，课题组对粮食规模经营农户的识别条件为粮食经营规模达到3.33 hm2及以上。调查按照分层抽样与随机抽样相结合的方式展开，在安徽省的沿淮及淮北平原以及山东省的鲁西北和鲁西南平原共选取了19 个粮食生产大县，其中安徽省的调查包括宿州市、阜阳市、亳州市、蚌埠市、滁州市5 市的11 个产粮大县（市、区），山东省的调查包括德州市、聊城市、菏泽市3 市的8 个产粮大县，每个县随机选取了2 个乡镇，每个乡镇随机选取了12 户左右粮食规模经营农户作为调查对象，调查通过调查员与农户一对一访谈并填写调查问卷的形式展开，调查问卷内容包括受访户主及家庭特征、农业投入产出、技术采纳、风险管控等，两省调查共回收问卷448 份，剔除缺失本文所涉及变量的部分问卷后，最终保留问卷425 份。表1显示样本农户的基本特征。

表1 样本农户基本特征

（二）计量模型

1.随机前沿生产函数模型

经济学中，化肥使用效率反映了在维持产出水平和其他要素投入不变的假定下，化肥实际投入量与最小可能投入量的偏离程度[26]。化肥使用效率综合考虑了投入与产出因素，化肥使用效率越高，意味着在生产单位农产品时化肥投入冗余越低，经济效益和环境效益也越高。借鉴已有研究，采用基于C-D 函数的随机前沿生产函数模型推导化肥使用效率[27-28]，模型基本形式如下：

式（1）中：Yi表示单位耕地面积的农业产出；
Fi为单位耕地面积的化肥投入；
Mi、Li、Ki分别表示单位耕地面积的机械投入、劳动投入和其他中间要素投入；
β 为待估参数；
vi为服从νi～N(0,)分布的随机误差项；
μi为技术无效率项，反映农户距效率前沿面的距离，服从µi～N+(µi,)的断尾正态分布。假定不存在无效率生产，即式（1）中μi=0，当其他生产要素投入不变，农户将化肥投入降低至理论最小投入时，此时生产函数可以改写为：

化肥使用效率为化肥最小可能投入量与化肥实际投入量之比，即FEi=/Fi，转化为对数形式可以表示为lnFEi=ln-lnFi。将式（1）与（2）联立，可以得出lnFEi=-µi/β1。对（1）式采用极大似然法（MLE）进行估计，则农户i的农业生产效率和化肥使用效率可分别表示为：

2.内生转换回归模型

本文旨在考察规模农户采纳测土配方施肥技术对化肥使用效率的影响，类似研究常用的方法包括工具变量法和倾向得分匹配法。工具变量法法可以解决内生性产生的估计偏差问题，却未能解决处理效应的异质性，倾向得分匹配法能控制可观测变量的异质性，但无法控制不可观测变量的异质性。鉴于此，本文使用内生转换回归模型进行实证分析。内生转换回归模型的优势在于综合考虑可观测因素和不可观测因素的影响，可以有效解决自选择引起的内生性问题，是目前政策评价中较为严谨的一种方法[29]。内生转换回归模型由以下三个方程组成：

选择方程（规模农户测土配方施肥技术采纳方程）表达式如下：

处理组结果方程（即技术采纳组的化肥使用效率方程）表达式如下：

控制组结果方程（即技术未采纳组的化肥使用效率方程）表达式如下：

式（5）中，Ferti为规模农户测土配方施肥技术采纳行为的二元选择变量，Vi表示影响技术采纳的系列控制变量，γ 为待估系数，μi为选择方程的随机误差项。式（6）和式（7）中，FE1i、FE2i分别表示采纳技术和未采纳技术两个样本组规模农户的化肥使用效率，Zi表示影响化肥使用效率的系列控制变量，α1、α2为待估系数，ε1i、ε2i为结果方程的随机误差项。Vi中除了需要包括至少1 个工具变量以便模型识别外，其余变量一般与Zi中包含的变量一致。

内生转换回归模型使用完全信息最大似然估计法（FIML）同时对选择方程和结果方程进行估计，通过将技术选择方程计算出选择偏差校正项代入结果方程，进而校正由不可观察因素引起的样本选择偏差。在对模型参数进行估计的基础上，通过计算条件期望可以在“反事实”框架下测算规模农户采纳测土配方施肥技术对化肥使用效率的平均处理效应（Average Treatment Effect on the Treated，ATT）：

式（8）计算出的平均处理效应控制了由可观测因素和不可观测因素引起的选择偏差问题，E(FE1i|Fert=1)表示实际采纳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规模农户样本采纳技术时的预期化肥使用效率，E(FE2i|Fert=1)表示实际采纳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规模农户样本未采纳技术时的预期化肥使用效率。

（三）变量设置

内生转换回归模型由选择方程和结果方程组成。选择方程中的被解释变量为规模农户测土配方施肥技术采纳行为，使用一组二元离散变量进行表示，若采纳则记为1，反之则记为0。结果方程中的被解释变量为规模农户的化肥使用效率，根据前文构建的随机前沿生产函数模型测算得出，模型中的产出变量为单位耕地面积粮食产量，投入变量包括单位耕地面积的化肥投入、机械投入、劳动投入以及其他中间要素投入（包括种子、农药、动力及灌溉费用）。值得一提的是，为避免由于肥料价格差异引起的测量误差，本文根据农业农村部发布的《化肥折纯量参考计算表》对规模农户的化肥投入进行折纯处理。

控制变量方面，借鉴已有研究结论，本文先验性地从户主个体特征、农户家庭特征、土地禀赋特征以及农业经营特征四个方面设置影响规模农户测土配方施肥技术采纳的相关因素。

农户个体特征包括其年龄、受教育程度、粮食经营资历、农技培训频率、风险偏好。年龄较大的农民具有天生的恋土情结，参与耕地质量保护的意愿也较高，因此更倾向采用测土配方施肥技术来保护耕地质量[6]。技术扩散理论表明，农户技术采纳行为与其要素禀赋存在适配性，从而显示出一定的行为偏好，测土配方施肥技术需要农户准确把握作物生育周期和各种肥料配比，属于知识密集型的技术模式，因此农户人力资本越丰富，采纳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概率越大[11]。使用受教育程度反映农户的通用型人力资本，使用粮食经营资历、接受农技培训频率反映农户通过“干中学”积累的专用型人力资本。现实中，技术推广中普遍存在信息不对称的现象，导致技术采纳产生的收益存在较大不确定性，已有文献表明，风险偏好型农户采纳新技术的积极性更高，并且规模农户的技术采纳行为受风险偏好特征的影响更加突出[30]。风险偏好由经典的实验经济学方法进行测度，在访谈中设置期望收益相同但风险不同的农业技术方案供规模农户比较和选择，从而观测其风险偏好特征。

农户家庭特征包括劳动禀赋、是否村干部家庭、家庭兼业程度和人均收入水平。测土配方施肥技术可以通过精准施肥降低施肥次数，缓解农户劳动禀赋约束，根据诱致性技术变迁理论，农户农业劳动力约束越大，采纳应用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积极性也越高。村干部拥有更加丰富的社会网络关系，有助于降低技术信息获取成本，因此村干部家庭会对农户采纳测土配方施肥技术产生促进效应[31]。家庭兼业会导致规模农户的农业经营目标发生转变，专业化的规模农户更愿意通过精准施肥来降低化肥投入和提高产出水平，而兼业化程度高的规模农户可能会无暇顾及农业生产，相对忽视绿色农业技术的应用[32]。收入水平反映了农户技术采纳的成本支付能力和风险承担能力，人均收入越高，技术采纳成本和风险的约束效应越低，采纳技术的可能性则越大。

土地禀赋特征包括经营规模、地块数量和地权期限。长期使用测土配方施肥技术可以有效提升土壤有效磷、速效钾、有机质含量，进而改善土壤保水保肥能力。农户经营的土地规模越大，意味着应用耕地质量提升的未来潜在受益也越大，在“量级效应”的影响下，更愿意采纳测土配方施肥技术[33]。地块数量反映了农地规模经营的土地细碎化程度，当农户经营的土地过于细碎分散时，配方肥施用环节可能面临多种配方肥料分别施用的情形，加剧了技术采纳成本和田间管理难度，从而阻碍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采纳应用[34]。地权期限反映了规模农户经营土地产权的稳定性，土地产权越趋向稳定，农户越看重农业生产的长期收益和可持续发展，改进农业生产行为的可能性越大[23]。

农业经营特征包括组织化水平和农业基础设施完善程度。加入合作社能通过减少要素投入及生产中的交易费用实现农业经营的节本增效，一方面，测土配方施肥技术作为一种要素投入，合作社能以较低成本获取技术信息及技术装备，并提升成员的生产管理水平；
另一方面，合作社可以通过产品质量认证来传递市场信息，提供优质农产品溢价激励，进而激励入社规模农户转变生产方式[35]。农业基础设施条件对农户生产行为存在强烈的暗示性和诱导性，在测土配方施肥技术采纳情境中，规模农户对于基础设施条件良好的土地容易形成禀赋效应，出于维护耕地质量以实现可持续生产的目的，会倾向在农业基础设施条件较高的土地上采纳应用绿色农业技术；
而对于基础设施条件不佳的土地，规模农户容易形成心理层面的“破窗效应”，反向阻碍农户转变农业生产方式[15]。借鉴已有研究，从田间灌溉条件、土地平整情况、田间交通条件三个维度分别设置一组虚拟变量来反映农业基础设施完善程度[36]。

此外，内生转换回归模型中还需设置一个影响农户测土配方施肥技术采纳行为，而对化肥使用效率没有影响的工具变量。参考已有研究，将农户家庭距乡镇政府的距离设为工具变量[37]。原因在于，乡镇农技推广站是我国公益性农业技术推广体系的重要节点，规模农户距乡镇距离越近，意味着搜集技术信息及获得技术服务的交易费用越低，采纳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概率则越高，但是距乡镇距离的远近并不会对规模农户的化肥使用效率产生直接影响。上述所有变量的定义及描述性统计结果如表2 所示。

表2 变量说明与描述性统计

（一）规模农户化肥使用效率测算

使用Stata15.0 对随机前沿生产函数模型进行估计，结果如表3 所示。可以看出，模型的总体方差（σ2）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通过检验，且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通过wald 检验，说明模型整体拟合程度较好；
LR 检验在1%显著性水平上高度拒绝了“H0:=0”的原假设，技术无效率的标准差与残差项标准差的比值（λ）为3.875，在1%显著性水平上通过检验，表明技术无效率项显著存在，并且无效率项在复合扰动项中占据了主体地位。

表3 随机前沿生产函数模型估计结果

从投入变量的系数方向看，化肥、机械以及其他中间要素的系数均为正，且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通过检验，表明化肥、机械以及其他中间要素投入均能有效促进农业产出增加，且化肥投入对农业增产的贡献最大。劳动的系数为正，但在统计学意义上不显著，说明对规模农户而言，通过资本有效替代劳动是促进产出增长的有效路径。

根据公式（3）和（4）对规模农户的农业生产效率和化肥使用效率进行测度，表4 显示了测算结果。可以看出，样本农户农业生产效率均值为0.715，若消除技术无效率项的影响，样本农户的单产水平还可以提高28.5%。相较于农业生产效率而言，样本农户的化肥使用效率损失更为严重，均值仅为0.300，意味着在维持现有产量和其他投入要素的情况下，单位耕地面积的化肥使用量还可以减少70%。对照已有研究，史常亮等使用同样方法并基于全国农村固定观察点农户数据进行测算的结果为0.475[28]，略高于本文测算结果。这也反映规模经营中可能存在更为严峻的化肥过量使用问题，农地规模经营推进对生态环境造成的压力需要引起足够重视。

表4 规模农户农业生产效率与化肥使用效率组间差异分析

进一步通过分组比较可以发现，未采用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规模农户的农业生产技术效率均值为0.698、化肥使用效率均值为0.264，采用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规模农户的农业生产技术效率均值为0.732、化肥使用效率均值为0.336，两项指标的组间差异均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通过检验。以上统计分析初步表明，规模农户采用测土配方施肥技术对化肥使用效率存在正向影响，但考虑到技术采纳行为存在自选择和内生性问题，具体效应还将通过ESR 模型做进一步分析。

（二）测土配方施肥技术对化肥使用效率的总体效应

使用完全信息最大似然估计法同时对内生转换回归模型的选择方程和结果方程进行估计，结果如表5 所示。可以看出，怀特卡方值为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通过检验，说明模型总体显著。方程独立性LR 检验在5%的显著性水平下拒绝了选择方程与结果方程相互独立的原假设，表明规模农户的测土配方施肥技术采纳行为与化肥使用效率存在选择效应，分别对二者进行估计的结果有偏，也意味着本文选择内生转换回归模型是合适的。

表5 内生转换回归模型估计结果

内生转换回归模型的rho1 值在1%的统计水平下显著为负，表明存在正向选择偏差，也即意味着规模农户的测土配方施肥技术采纳行为存在“马太效应”，化肥使用效率高的规模农户采纳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概率更大。控制变量不是本文的关注重点，观察选择方程可以发现，年龄、受教育程度、农技培训、村干部家庭、地权期限、土地平整情况对规模农户采纳测土配方施肥技术具有正向影响，经营规模对规模农户采纳测土配方施肥技术存在“U”形影响。

根据前文的公式（8）进一步估计规模农户采纳测土配方施肥技术对化肥使用效率的平均处理效应，表6 显示了估计结果。可以看出，规模农户采纳测土配方施肥技术显著提高了化肥使用效率，具体而言，通过内生转换回归模型消除选择偏差后，规模农户采纳测土配方施肥技术使得化肥使用效率提高0.041，提高幅度为13.95%。

表6 平均处理效应估计结果

（三）测土配方施肥技术对化肥使用效率的异质效应

由于农户的资源禀赋条件不同，对技术消化、吸收和实际应用能力千差万别，不同农户采纳技术后的技术效果也可能存在不同。根据前文文献梳理，本文进一步在兼业程度、人地禀赋差异情景下考察规模农户采纳测土配方施肥技术对化肥使用效率的异质性影响。

参照已有研究，将农业收入占家庭收入比率超过50%的规模农户定义为“以农为业”，比率小于50%的规模农户定义为“以农为辅”[36]。其中“以农为业”组规模农户占样本总数的比率为53.41%，“以农为辅”组规模农户占样本总数的46.59%。子样本的平均处理效应测算结果如表7所示，可以看出，在兼业程度差异的情景下，规模农户采纳测土配方施肥技术对化肥使用效率的改进作用存在明显差异。对“以农为辅”的规模农户而言，采纳测土配方施肥技术对化肥使用效率的影响不显著，而对“以农为业”的规模农户而言，采纳测土配方施肥技术显著提高了化肥使用效率，具体而言，以农为业的规模农户采纳测土配方施肥技术后化肥使用效率提高了0.071，提高幅度为25.72%。可能的原因在于，兼业导致农户农业经营目标发生变化，对以农为业的规模农户而言，收入重心效应使得农户更加关注技术的规范化应用，而随着家庭非农兼业程度增加，农业收入逐渐边缘化，此时即便农户采用了测土配方施肥技术，也可能因为重视程度不足而导致配方肥料的粗放使用。

表7 平均处理效应异质性：基于兼业程度差异

借鉴已有研究[38]，本文根据家庭农业劳动力的劳均耕地面积，将样本规模农户分为“人多地少”（＜6.67 hm2/人）“人地适配”（≥6.67～＜13.33 hm2/人）“人少地多”（≥13.33 hm2/人）三个子样本，三个子样本组规模农户占样本总数的比率分别为40.47%、28.24%和31.29%。观察子样本的平均处理效应测算结果（表8）可以发现，不同人地禀赋的规模农户采纳测土配方施肥技术对化肥使用效率的平均处理效应均为正，分别在1%、1%和10%的显著性水平下通过检验。随着劳均耕地面积的增大，平均处理效应先增大后减小的倒“U”形变化趋势。具体而言，“人多地少”的规模农户采纳测土配方施肥技术使得化肥使用效率提高0.046，提高幅度为14.65%；
“人地适配”的规模农户采纳测土配方施肥技术使得化肥使用效率提高0.054，提高幅度为20.85%；
“人少地多”的规模农户采纳测土配方施肥技术使得化肥使用效率提高0.024，提高幅度为8.36%。背后的原因在于，经营规模扩张有助于实现标准化的机械施肥作业，从而最大限度发挥测土配方施肥的技术效应，但规模过度扩张也会给农户田间管理带来挑战，农户不得不扩大临时雇工和外包服务规模完成施肥环节来缓解农业劳动禀赋约束，由此带来季节性雇工短缺、道德风险和监督成本等问题，导致测土配方施肥技术实际应用效果大打折扣。

表8 平均处理效应异质性：基于人地禀赋差异

（一）主要结论

本文基于安徽、山东两省粮食主产区425 个规模农户的调查数据，运用随机前沿生产函数模型和内生转换回归模型，实证分析了规模农户采纳测土配方施肥技术对化肥使用效率的影响，研究结果表明：（1）化肥投入对规模农户农业增产的贡献明显，但投入冗余严重，化肥使用效率均值为0.300，在维持现有产量和其他投入要素的情况下，单位耕地面积的化肥使用量还可以减少70%；
（2）规模农户测土配方施肥技术采纳行为存在正向偏差，化肥使用效率高的规模农户更愿意采纳测土配方施肥技术，此外，年龄、受教育程度、农技培训、村干部家庭、地权期限、土地平整情况对规模农户采纳测土配方施肥技术具有正向影响，经营规模对规模农户采纳测土配方施肥技术存在“U”形影响；
（3）规模农户采纳测土配方施肥技术显著提高了化肥使用效率，在反事实框架下，采纳测土配方施肥技术使规模农户的化肥使用效率提高0.041，提高幅度为13.95%，但是该效应在规模农户兼业程度和人地禀赋差异的情景下也存在一定异质性，以农为业、人地适配的规模农户采纳测土配方施肥技术对化肥使用效率改进效应更为突出。

（二）政策启示

从提高规模农户测土配方施肥技术采纳率和应用效果的政策视角看，本文的研究结论具有一定启示意义。其一，完善测土配方施肥技术推广服务体系，提高公益性技术推广服务质量和效能，建立健全“事前推广—事中跟踪—事后反馈”全环节服务机制，运用集中授课、线上教学、田间观摩等多种手段，切实有效提高规模农户对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认知度、可得性，确保测土配方施肥技术推得开、有成效、可持续。其二，加强测土配方施肥社会化服务组织培育，通过政府购买服务的方式，培育发展一批满足多样化需求的测土配方施肥社会化服务组织，让人地资源配置不当、非农兼业程度较高的经营主体可以借助迂回生产的方式提高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实际应用效果。其三，完善规模经营指导服务体系，鼓励和引导农户根据自身禀赋开展专业化适度规模经营，健全面向新型职业农民的学历教育和技术培训体系，引导农户签订长期稳定的流转契约，同时加强高标准农田建设，完善农业基础设施和配套设施，激发规模农户采纳应用测土配方施肥技术的积极性、主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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