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设计思维差异在吉祥物设计中的体现——以历届冬奥会为例

高千惠 中国传媒大学

吉祥物一词最初源于法国普罗旺斯Mascotto,直到19世纪末才被正式以Mascote的拼写收入法文词典,并逐渐演化为英文Mascot。吉祥物是指用于活动、机构、团队等形象宣传的角色设计,代表着吉祥美好的祝愿,具备极强的传播性与艺术价值。冬季奥林匹克运动会是当今举世瞩目的体育盛事,冬奥会的吉祥物则是冬奥赛事核心的视觉元素体现,更是奥林匹克精神以及主办国文化精神的直观表达。自1968年以来,历届冬奥会吉祥物设计不断发展演化,呈现出千姿百态的景象。文章提取具有代表性的美国、法国、加拿大、挪威等西方冬奥吉祥物与中国吉祥物冰墩墩、雪容融进行对比分析,探讨中西方设计思维在吉祥物设计上的差异。

吉祥物在冬奥会举办初期,仅用来传递奥运会的基本信息,随着现代奥林匹克运动会的蓬勃发展,吉祥物的地位逐渐凸显,人们对吉祥物也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和认同,吉祥物也逐渐成为大众对运动会第一印象的参考物。在2022年北京冬奥会吉祥物冰墩墩的出现火爆世界,一时间“一墩难求”成了大众口中的热点话题,可见冬奥吉祥物设计迎合了人们的审美需求和寄托。

1.1 1980年普莱西德湖冬奥会吉祥物罗尼

罗尼是第一个以现实动物为原型设计的吉祥物,如图1,其来源于普莱西德湖当地原生动物浣熊,当地政府十分重视和保护这一物种,并将其延伸为1980年冬奥会的吉祥物。罗尼整体风格以写实为主,脸部的黑白轮廓分配与运动员佩戴的黑白面具很相似。颜色搭配以明艳的宝蓝、橘红、黑、白为主,是一个极具大胆的撞色搭配。浣熊身型较为细长,接近人类体型,整体视觉上更趋向于现实化和拟人化的表达。

图1 1980年普莱西德湖冬奥会吉祥物罗尼

1.2 1992年阿尔贝维尔冬奥会吉祥物麦琪

麦琪是一个抽象的星星小精灵吉祥物,如图2,它是史上第一个原型不是动物的吉祥物,它的形象简洁大方,配色和谐统一,充分展现了法国艺术造诣中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其中星星的造型表达了闪耀、梦想、光芒的积极意义,而配饰帽子也运用了法国国旗中的红色,领口处红白蓝三条线象征着法国国旗。麦琪打破传统吉祥物设计的思路,通过独特可爱的造型传递奥运精神与法国文化,具备较强的记忆点与传播力。

图2 1992年阿尔贝维尔冬奥会吉祥物麦琪

1.3 1994年利勒哈默冬奥会吉祥物哈康和克里斯廷

哈康与克里斯廷是以挪威童话中的主角为原型,同时也是冬奥会有史以来第一对人型吉祥物,如图3。整体风格以写实为主,两个孩童虽身着充满古老气息的中世纪服装,却拥有充满童稚气息的雀斑脸庞,颇具童话意蕴,像是从绘本中走出来的人物。人物造型趋向于年轻化、纯真化,展现了年轻人一代的兴趣和愿景,同时也是对人们环境保护意识的一个唤醒。

图3 1994年利勒哈默冬奥会吉祥物哈康和克里斯廷

1.4 2002年盐城冬奥会吉祥物雪靴兔、北美草原小狼、美洲黑熊

这三种小动物取材于备受大众喜爱的美洲西部印第安神话,分别代表了“雪”、“铜”、“煤”,寓意像犹他州的白雪、铜业和煤矿一样给当地带来滚滚财源。如图4,三个小动物形象颇具动画风格,不论二维平面还是三维立体,都呈现出美观舒适的视觉效果。三个小动物佩戴运动员的护目镜,做出前进的动态,代表冬季奥运会更快、更高、更强的精神,此外,吉祥物三者紧密相连的状态也体现出友好共处、友谊第一的比赛精神。

图4 2002年盐城冬奥会吉祥物雪靴兔、北美草原小狼、美洲黑熊

1.5 2010年温哥华冬奥会吉祥物魁特奇和米加

魁特奇和米加的原型是温哥华所在的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大西部原住民民族的神话传说中的形象,魁特奇是生长在森林中的大脚野人,米加是逆乾鲸和白灵熊的合体——神兽海熊。如图5,两个形象的大小差异极大,一个佩戴耳罩,一个佩戴围巾,增添了冬奥会冰雪的主题。两者共同的特点是敦厚的微笑,圆圆的鼻头和眼睛,使其增添了亲切感,削减了传统神话印象中野人、兽的恐怖感和距离感。

图5 2010年温哥华冬奥会吉祥物魁特奇和米加

1.6 2022年北京冬奥会吉祥物冰墩墩和北京冬残奥会吉祥物雪容融

2022北京冬奥会冰墩墩是以熊猫为原型设计的吉祥物,从1990年亚运会上,刘忠仁老师以大熊猫巴斯为原型设计的吉祥物盼盼,到2008年北京奥运会上,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韩美林老师设计的奥运“福娃”晶晶,再到2022年北京冬奥会上广州美术学院曹雪院长以冰墩和熊猫为原型设计的吉祥物冰墩墩,如图6,可见中国非常崇尚用国宝熊猫作为吉祥物的灵感来源。

图6 冬奥会吉祥物冰墩墩图

其中,冰墩墩整体造型呆萌可爱,采用了熊猫幼崽打招呼的动作姿态,在脸部周围予以彩圈进行装饰,主体外层予以予双层透明冰壳,呼应本次冰雪盛事的主题。在对冰墩墩创作团队成员陈子瑜同学的采访中,她将形象设计划分为五个属性:整体上,冰墩墩造型突破了传统吉祥物的材料与质地,使用了双层透明冰壳,体现其冬季运动属性;头部与身体结合连贯紧密,写实和抽象手法的运用将造型特征表现的更具现代感、未来感,体现其智慧属性;脸部融合了冰丝带这一大亮点,造型上象征了奥运场馆“冰丝带”,意义上象征了奥运五环色。冰丝带的一圈发光时更是象征了科学技术和通信技术的蓬勃发展,也寓意着冰墩墩自己散发光芒的积极向上的乐观态度,在玩法上增添了趣味性,体现其核心的概念属性;冰墩墩姿态上为手举招呼状,双手掌心分别印有红色小爱心,展现出欢迎好客的姿态,以表达中国申办冬奥会的初心和我国对外来客人们的亲和力,体现其性格属性;下半身中腰部由冰雪凝结而成,腿部形态模拟了自然状态下幼崽熊猫内八的走路姿势,体现其自然属性。

2022北京冬残奥会吉祥物雪容融与2022北京冬奥会吉祥物冰墩墩二者之间有着密切联系和共通之处。雪容融的原型是中国标志性符号:红灯笼,如图7,圆鼓鼓的“灯笼头”上有两颗水灵灵的小圆眼睛,面部轮廓是成雪块状,头顶也有一滩未融化的白雪,寓意着“瑞雪兆丰年”。除了红色的身体之外,头顶的如意造型、和平鸽和天坛组成的连续图案、围巾和脚脖处的连续纹样都采用了金黄色,中国红和典雅金的结合,使雪容融整体看起来相得益彰。

图7 冬残奥会吉祥物雪容融

从中西吉祥物设计可以看出,中西方在设计风格和设计理念上存在着一定的差异性,其差异主要来源于中西文化思想根源的不同。由于地理环境的差异、历史背景的不同,使中西文化在发展过程中形成了截然不同的特征。也正因为中西文化的差异化和多样性,才催生出了世界设计与表达的多样性。正确认识中西文化差异下全球化设计的发展趋势,越来越成为无数设计师思考和探索的重要课题。

2.1 西方设计思维:自然、人性、创新

由于西方国家一直以一个独立的形式存在,因此个体性也就成为了整个西方世界观的核心。西方设计风格通常表现的较为自由、夸张、个性化,设计形式上相较东方也更加的标新立异、不受约束。例如1980年普莱西德湖冬奥会上颜色大胆,形态奇异的浣熊形象,以及2010年温哥华冬奥会、冬残奥会上有着奇异身份的神话生物神大脚野人、神兽海熊和雷鸟精灵等等,西方吉祥物在身份的设定、性格的塑造、视觉的表达上都比较具有奇思妙想、大胆创新的精神。此外,西方吉祥物中有不少都承载着“自然”、“环境保护”之意,展现了西方传统文化中对自然的崇尚,西方人认为自然的恩惠是人的一切拥有的源头,西方从古希腊开始就形成了探索自然知识的学术传统。即便古希腊文明衰落,其敬畏自然,以自然为研究对象的思维传统也一直延续至今。

美国是西方国家中极其重视吉祥物的代表,例如在高校的吉祥物设计中,他们认为吉祥物是一个学校的精神象征,因此美国几乎每所大学都有吉祥物。美国大学的吉祥物大多以动物为原型,但也有许多奇怪、令人诧异的吉祥物形象。比如常青州立学院的吉祥物“象拔蚌”,柱状亮绿色的身体上带着一双高高凸起的大黑眼睛,看起来十分不和谐甚至有些恐怖诉求,同时其独一无二的外表使它“荣登”丑陋吉祥物的排行榜,但是学校丝毫没有感到不满或羞愧,而是非常自豪于象牙蚌所体现出的创新和反传统精神。再回头看西方冬奥会的吉祥物形象,同样具有随性、新奇大胆的特点,甚至运用神话、童话中根本不存在的形象来进行创意设计,在一定意义上这也是西方文化带来的影响。西方文化习惯于将情感外化,尊崇以人为中心的价值观念,甚至把神人格化,这种情感表达最突出的就是设计中的“以人为本”的思想。这样的思想体系也催生了西方设计师大胆前卫和取材多样的设计表达。西方设计师最大的特点就是勇于探索新事物、新材料、新方式,且表达的手法也相对夸张多变和新颖。这也是西方产生了多种设计风格和流派的重要原因,每一种流派都意味着一次创新和冒险。

2.2 中国设计思维:传统、中庸、温暖

从冰墩墩、雪容融的设计中我们能够看出,中国吉祥物的设计中充分融入了我国传统元素,比如国宝熊猫、国风灯笼,这体现了设计师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坚守。吉祥物作为文化沟通的重要载体,需要选取最具代表性的和最能传达我国文化内涵和民族个性的要素。国宝熊猫是我国的代名词,也是我国高度重视的珍稀动物,且毛茸茸圆鼓鼓、自带萌感的长相也十分符合大众的审美,冰墩墩经典的黑白造型,也呼应了中国传统阴阳太极图,体现万物对立而统一的文化;灯笼更是国风、国潮的重要体现,我国最重要的春节、元宵节中必不可少的即是大红灯笼高高挂,灯笼寓意着散发光芒、点亮梦想,代表着有爱、勇气和坚强。对比先前分析的西方大胆突破的设计思维,中国吉祥物设计凸显出更多的“中庸之道”,中国传统文化在思维上倾向于注重从整体的方面去思考问题,因而作品总会呈现给我们一种内蕴天成、自然含蓄的感觉,对比西方设计,多了些温暖,少了些张扬。然而冰墩墩的设计在以往熊猫吉祥物的基础上又有了很大的突破,比如,头体一身的设计使整体形象更加简约大气,这也是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西方“less is more”设计理念的影响。除此以外,冰墩墩形象带给我们最大的亮点莫过于它的透明冰晶外壳,设计师没有墨守成规,用围巾、雪花、雪橇等等元素来表现冬天,而是突破了定式思维,直接赋予其“冰晶外壳”这一特殊且高级的装饰,寓意坚固有力的“铠甲”、冰雪运动员坚固的防护服,透明外壳在不同环境光的照射下呈现出无数令人惊喜的视觉效果,为后期实体产品的把玩、多媒体环境的展示都增添了无数种新的可能。冰墩墩的创新在整体美观的同时展现出未来感和科技感。这种将传统文化习俗与现代科技相融合的方式,是极具开创性的,寓意着2022北京冬奥会和冬残奥会的美好愿景——“纯洁的冰雪,激情的约会”。

各国历届吉祥物的设计风格各异,并没有单一的、固定化的审美评判标准。但将吉祥物分为中西两大部分,就会发现其在取材、风格、颜色、性格设定等方面是有一定区别的。中西方文化由于与生俱来的差异性,给中西方种下了不同哲学价值观的种子,导致中西方在设计思维上的区别,这种差异对现代设计产生着深刻影响,催生了世界设计与表达的多样性。中国吉祥物,从五个福娃“北京欢迎你”的和谐共生热情好客,到未来感冰墩墩“solo”出场惊艳世界,从传统纹样到充满科技感的冰晶外壳,可以看出我们中国文化的传承、发展、创新,以及与时俱进的大国风范。西方吉祥物大胆创新的设计思路,外向、独特的颜色表达,颇具神话、童话意味的选材形象,体现出西方个体意识的强烈,以及其外向型、开放型、进取型的设计表达方式。相对于西方设计的表现叙述,中国抒情写意的设计具有含蓄内敛、刚柔并济、区直相间的特色,更多的表达了对和谐、美好、兴旺的期待和向往。现代设计趋向于多元化、综合化、包容化、大众化,中西设计思维也有了更多的交汇,艺术设计势必要经历设计思想观念的更新。

可以预见,吉祥物是当今时代的一个持续性流行趋势,而奥林匹克运动会这样盛大的体育盛会则更是需要吉祥物的添彩,吉祥物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玩偶,奥运会吉祥物承载着人文精神,承载着奥林匹克精神和主办国家的民族文化,是向全世界展示文化软实力的一个重要媒介。西方文化作为目前世界上最主流的文化之一,值得我们深入的研究,进而促进中西设计文化交流。我国奥运会吉祥物的设计需要把握住民族文化和本土文化内涵的核心,让世界更多人民了解中国的传统文化和审美意象。同时借鉴西方文化的独特性和创异性,放眼于未来,借助于现代科技,形成自己民族的审美观念,与大众产生情感羁绊,灵活运用,创新传承,让传统形象结合时代元素焕发新的活力,更好地弘扬我国的优秀文化传统,推动中国艺术设计走向世界舞台,助力冬奥赛事的蓬勃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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