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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心整体论_心身之间:杜威经验论身心整体观的生态内涵和美学意义

发布时间:2019-04-26 06:45:42 浏览数:

  摘要:杜威对哲学中的心物区分论的批判也体现在他的经验论美学中,他从心灵和自然界的连续性揭示心灵与身体的整体关联,论述了心灵对于身体存在的内在性和超越性特征,从而揭示了心身互动共融的生态整体性。经验本来就是作为“活的生物”的人与环境交互作用中身心结合的产物,而审美经验和艺术更是心身互动融合的生命状态的最充分而生动的表现。认识心身互动共生的生态整体性对于美学理论的生态化调整,包括身体美学理论的建构,具有深刻而重要的意义。
  关键词:心灵;自然连续性;生态整体性;审美经验;节奏;身体美学
  中图分类号:10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6604(2012)05—0006—07
  在为《人的问题》文集写的前言中,杜威说:“哲学中发展起来的心物区分论,把所谓观念的和精神抬高到存在的顶点,而把所谓物质的和世俗的东西则降到最低的地位,这种理论是阶级的、经济的和政治的区分之反映”。这种区分在美学中表现得尤为突出,审美和艺术被认定为属于高高悬浮于物质生活之上的精神世界。传统哲学中这种物质和精神分离、心灵和肉体对立的二元论,是杜威哲学着力批判并力求解决的问题。杜威的经验论美学使审美和美学从精神的山顶落到了物质的大地之上,这对人而言,就是从心灵(精神)回到了作为肉身的身体存在,回到心灵与肉身相互交融共生的生命真实之中。这个回归,对于流行的传统美学观念来说,乃是一个具有返本归真意义的拨正。流行的传统美学极力宣扬审美和艺术的精神性,而把身体的因素加以驱逐,甚至简单地归之于粗俗的肉欲。由此出发,人类审美生活中那许多有身体参与并首先给身体以愉悦的活动形态,更是一直被视为娱乐而排除在审美之外。这种把审美悬置于精神领域的观念,使审美脱离了存在于自然连续性中的生命本源和生态根基,遮蔽了自己的理论视野,更不能正确认识审美的生态本性和生态功能。为了纠正这种传统的偏向,有必要深入理解杜威经验论美学关于审美中心身关系的论述所具有的生态内涵。
  一、从心灵和自然界的连续性认识心灵与身体的整体关联
  要讨论心灵与身体的关系,首先得明白什么是心灵。杜威从与“感触”的区别来说明心灵的特征,认为感触是一切有主动性的动物都有的“精神物理”的能力,但还不是心灵。“‘心灵’也是一个有感触的动物所具有的一个附加的特性,这时候,他已经达到有了语言、有了互相沟通那样一种与其他有生命的动物交互作用的组织状态。于是感触所具有的各种性质就变成对外在事物的客观区别,对过去和未来的事物都有着重要意义的了。事物有着这样一种状态,在这种状态之下,有着质的差别的各种感触不仅仅为机体所享有,而且对于可观的差别也有着重要的意义;事物的这种状态就是心灵。感触不再只是被感触到。它们具有意义而且产生意义;它记录过去和预测未来。”这段话既说明了心灵的生成,更说明了心灵的特殊内涵:第一,它能区分各种事物及其性质;第二,它把握了事物的意义,因而能够进行价值判断和选择;第三,它能把握事物的变化与发展,因而可以“记录过去和预测未来”。具备了这几个特殊内涵,心灵就成了人的生命的罗盘,也就是人的灵魂。
  在《确定性的寻求》中,杜威对心灵做了更为明确的解释。他说:“心灵不再是从外边静观世界和在自足观照的快乐中得到至上满足的旁观者。心灵是自然以内,成为自然本身前进过程中的一个部分了。心灵之所以是心灵,是因为变化已经是在指导的方式之下发生的而且还产生了一种从疑难混乱转为清晰、解决和安定这样指向一个明确方向的运动。”
  杜威从自然的连续性来认识身心结构的生成。他说:“身心的结构就是按照它存在其中的这个世界的结构发展出来,所以身心就会很自然地发现它的某些结构部分和自然是吻合的、一致的,而且也发现自然的某些方面和它本身是吻合的、一致的。”这样就出现了“自然、生命和心灵之间彼此适应的情况”。正是在自然的连续性中,才生成了身心之间密切关联、共生共融和相互统一的结构。
  但是无论是神学还是哲学的传统中,心灵都往往被看作是肉体之外的独立的存在,由此产生了各种独尊精神而鄙视身体的学说。杜威认为,“传统的关于心灵和心的认识器官的理论断绝了心灵及其器官和自然界的连续性。从这个字面的本意来讲,心灵及其器官是超自然的或在自然以外的。于是就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心身问题”。
  从心灵生成的自然连续性观念出发,杜威在早期著作中就阐明了心身统一的观点。在《心灵与身体》中,他阐释了复杂的神经系统中纤维和细胞的关系,并进而得出结论说:“心理与生理有着同质的关联。精神与神经系统有着怎样的关系,它就与神经系统的所有部分都有着相同形式的关系。大脑和脊髓都是精神器官,脊髓与神经纤维的外周末梢也都是精神器官。毫无疑问,大脑与精神生活有着最为密切、最有影响力的关联,但这个关联和‘神经系统任意其他部分与精神的关联’是同质的。这使得我们只有以下唯一的取舍:要么身体与心灵没有任何关系,要么心灵通过神经系统出现在身体的每个部分。这意味着,精神根植于身体之内”。由于“精神在身体中的固有性”,“因而精神根植于身体,指导身体朝着某个特定目标前进。精神不仅是固有的,而且是目的论地固有的”。
  杜威还说:“我们的结论是:心灵内在于身体之中,内在地指导它朝向某个目标。为了这个目标而选择某些活动,回应某些活动,克制另一些活动,调节和整合复杂的整体,如此这般借助于最简单、最经济的途径来实现被选中的目标。所以我们发现,在最简单的神经活动中,蕴含着某些超越于物质之上的范畴。”“在神经活动中,我们发现了目的论范畴。”这就是说,精神的调节作用乃是一种“目的性调节”。从精神与自然的连续性的观念出发,杜威进一步指出,神经活动的目的性的根源在于自然的目的性。“不仅神经系统的结构是如此,从而产生目的论行为,并且自然结构本身也是如此,从而产生这个特殊种类的目的论行为。”“自然界自始至终都是目的论的。”在杜威看来,精神活动作为一种最经济的调节活动,使人的行动能够更加有效地达到目的。他在另外的地方说得更明白:“生物学的观点使我们确信,心灵,不管它可能是其他任何东西,至少它是一种便于我们为生活过程中的目的而控制环境的器官。”用今天的眼光来看,这实际上就是自然界本来通过复杂的信息交换进行的“目的性调节”在生物进化中达到的高度敏捷化而经济有效的机制。   杜威还阐释了精神活动中各种专门化器官相互分工而又依赖的关系。他说:“有时,也许会发现某个部分在单独发挥作用;但我们总会发现(除非这是一个病态行为),这个部分有着相对依赖性。允许特殊部分运作一定数量的原创和自主活动,是事先声明目标的最佳途径。明显的依赖性恰恰证明了生命的彻底目的论性质。依赖性表明了劳动的分界,目的是为了使整个任务,使生命的发展更加经济。”这种依赖性当然也存在于心灵与身体之间。
  但是,“心灵不仅指导和聚焦于生命活动,而且还将把这些活动转变为超越它们的东西。可以说,心灵遵照身体的暗示实现自身。心灵不仅内在于身体,构成身体的整体与目的;而且还超越了身体,它依照心理目的而改变身体活动”。因此,心灵在内在于身体的同时还具有对身体的超越性。对心灵与身体之间的这种内在性和超越性,杜威做了更充分的论述。他说:“心灵内在于身体,因为心灵把身体当作其器官工具。”“身体之所以是心灵的器官,是因为心灵通过器官报答并实现了自身的本质。”“身体作为心灵的器官,正是由于心灵使身体成为其器官。……身体作为心灵的器官,是心灵自身的激活与创造活动的结果。简言之,心灵内在于身体的原因不在于它是纯粹作为肉体的身体,而是由于它的超越性使它在身体中表达并展现了它的本质。”在杜威看来,“心灵是一个活生生的力量,已经并继续把身体构建为它自身的机制。”“心灵构建了一个机制,通过那个机制,心灵能够直接认知自身知识的片段并把它们把握成为一个表征整体,而不必费力地去收集与拼凑那些片段。通过那个机制,心灵可以直接行动。事实上这是精神的自动机制,永不停息,不知疲倦地去实践与心灵需要相符合的要求。”
  诚如杜威在《新伦理学》中所说:“心灵既不是相互隔开的盒子,也不是各自独立的权力部门。”对于人这样的“活的生物”来说,心灵存在于肉体之中并且赋予肉体以灵魂,引导和调节这生命的感受和行动,驱使生命通过行动去实现自己的发展。尽管杜威对于自然界本身的目的性的认识后来有所变化,但是心灵的目的性却是它的本质所在,这是杜威所明确肯定的。正是这样一种身心统一论,构成了他的经验论美学中心理学的重要内容。
  二、“活的生物”与环境交互作用生成的经验是身心结合的产物
  心灵存在于“活的生物”的身体之中,它的内在性、依赖性和超越性等特征必然要深刻影响经验的形成,并在经验中表现出来。
  杜威说:“经验是实实在在的,而不是抽象的。心理生活是经验最充实、最深刻、最丰富的证明。”精神就活动在经验的心理生活之中,“在别的地方是找不到精神生命的。”针对传统学说主张心灵是从物理的和社会的事物世界以外去观察或把握对象的东西的观点,杜威明确指出:“心灵是一个参与者,与其他事物交互发生作用,而当这种交互作用是在一种明确的方式之中被控制着的时候,心灵便认知了这些事物”。作为有机体的人是通过经验来认识事物和环境的,心理生活在经验之中,而经验作为“做”与“受”的统一是以“做”即行动为前提的。“如果我们用排除改变环境的动作的办法来解说‘心理’一词,单纯心理的东西在实际上就不能解决疑难,澄清混乱现象。至多只能产生一种安定感——这是逃避现实世界,培养幻想所获得的最好结果。”在经验与行动的这种关系中,身体与心理和心灵之问的密切联系就表现出来了,因为行动离不开身体,它是身体受到心灵的驱动而发生的。由于行动对环境的改变,心灵也会发生变化。这是因为,“只有当间接地改变了一个人和他的环境的实际关系时,才能改变一个人的欲望和意向本身”。在改变环境的行动(实践)中,心灵就是这样互动共生的。
  思维是心灵的重要功能,它不仅离不开大脑,也联系着大脑之外的身体和身体的行动。杜威说:“思维就是在有意地指导下从有问题的情境向安全可靠的情境实际过度的过程。并没有一种分割的,独自具有思维功能的‘心灵’;对思维的这种看法势必要假定有一种超自然的神秘力量干预者自然以内的事情。思维乃是在促使有问题的情境过渡到安全清晰情境时所采取的一系列的反应行为中的一种方式。”思维尚且如此离不开身体,何况心灵中的其他因素。
  正是在人的实践和行动中,心灵与身体相互融合而形成的生命的整体性才最充分地表现出来,心灵的能动超越性也必然展示在经验之中。杜威在《哲学光复的必要》中说:“人所必须解决的问题是适应他周围所发生的变迁以便使这些变迁朝着为他将来的活动所需要的方向走。如果人的生活是由环境来供养,那它只能是环境的平平稳稳的发散。人必须奋斗,就是说必须利用环境所给予的直接支持,去间接地造成别种变迁。从这种意义上来说,生活是通过控制环境来进行的。它的活动必然要改变他周围的那些变化,它们必然使有害他的事件变成无害的事件,使无害的事件变成有助的因素或变成新面貌的苞蕾。”自然中的可能性是多种多样的,为了发展自己的生命,人就得通过选择和行动去实现其中对自己有利的一种。使可能性变成现实,必须通过“操作”。杜威说:“我们实现这种可能性时不是通过一个外在地对自然加以思考的心灵,而是通过一种在自然以内所进行的操作;这种操作使得自然产生了许多新的关系而这些新的关系优势在产生心得个别对象的过程中所概括出来的。自然具有可理解的条理的程度要看借我们自己外部操作去实现包括在自然中的潜能的程度而定。”毫无疑义,操作绝不是心灵独自可以进行的。
  在这里,杜威再次强调了心灵与自然的连续性。在谈到人对自己与环境的关系进行控制的能动性时,杜威说:“很清楚,我们在有意识的控制方面,在以对事物之联系的知觉去指导行为方面,还未达到充分发展的水平。我们不可能把有机的生命和心灵同自然界分割开来,而不同时也把自然界同生命和心灵分割开来”。它强调的依然是生命、心灵和自然之间的密切联系,与心灵联系在一起的不仅是作为人的肉身的身体,还包括那个与这个肉身只隔着一层皮的自然。在杜威看来,经验就是人与自然交互作用的结果,在心灵的带领下,人不断扩展着自己与自然交互作用的广度和深度。这样看来,整个经验都弥漫和渗透着心灵的神韵,这神韵又内在于身体与自然的肉身。在心灵与自然的连续性中,作为“活的生物”的人的身体,正是由于心灵而成为自然发展的最高峰。心灵使人从动物中提升起来,它的超越性的内涵绝不是孤立的存在,而是以其固有的对于身体的内在性来与身体发生更加密切有机的关联。这使人想起惠特曼的诗。这个旷古未有的身体的歌者在一首题为《我歌唱带电的肉体》的诗中写道:“肉体若不是灵魂,灵魂又是什么?”所谓“灵魂”是与肉体一起生成的,它引导了肉体的生成,并且灌注于肉体及其行动之中。   三、审美经验和艺术是心身互动融合生命状态的生动表现
  既然一切经验都是渗透着心灵因素的身体的体验,那么作为把生命内涵表现得最完满生动的审美经验和艺术就更应该是这样的了。
  杜威认为“艺术由生命过程本身所预示”,又说“审美的重现,是生命的、生理学的、功能性的”,那么,作为审美经验的集中表现的艺术也就必然最充分而生动地蕴含和表现了生命过程中心身交融统一的关系。由于各种原因,人常常不能发现一个经验所表现的意义。“冷漠与迟钝在对象外建了一个外壳,将这种表现性隐藏起来。熟悉导致不关心,偏见使我们目盲;自负使人倒拿望远镜,将对象的重要性看小,而将自我的重要性夸大。艺术解开了隐藏所经验事物之表现性的外衣;它催促我们不再处于日常的松弛状态,使我们在体验我们周围世界的多样性质与形式的快乐中忘却自身。”杜威说“艺术解开了隐藏所经验事物之表现性的外衣”,这可以说是有关艺术中身体与心灵关系的一个隐喻。所谓“外衣”是有意用来表现心灵的,但它可能只是一种外在的装点和伪饰。艺术的形式对其生命意蕴的表现是直接的,是无伪的,这就像赤裸的身体对心灵的表现一样。从古代希腊到文艺复兴直至近代的造型艺术,不但身体的表情性越来越重要和直接,而且不绝如缕地高唱着身体之歌——这些身体之歌表达着心灵的生命追求。且看雕塑《拉奥孔》和罗丹的《思想者》,不仅身体的姿势,就连每一条肌肉都以其特殊的张力触目惊心地表达着人物的心灵。艺术的这种表现性说明,它的表现性必须以物化的“身体”——一种类生命的形式——为直接的载体和媒介。正是艺术的这种类似生命形式的特征表明了身体及其类似物对于审美表现的重要意义。正是因为艺术有身体,才使审美具有知觉性。
  经验中心灵和身体的统一性还在情感中得到更为充分而生动的体现。杜威说“经验是情感性的”,而情感作为一种心理现象,或者源于身体,或者作用于身体,从而影响到身体的状态,乃至引起身体的行动。更重要的是,情感还总是要表现于身体,从面部肌肉的结构变化到肢体的运动都是极富表现力的“语言”。在这里,情感不只是心灵与身体之间的中介,还是一种能量的组织和转换,是艺术和审美的目的所在。杜威说,跟物质的东西的通过相互作用构成新东西不同,“情感的奇迹在于,类似的东西在经验中发生,却没有物质的运输和装配过程。情感是运动和粘合的力量。它选择适合的东西,再将所选来的东西涂上自己的色彩,因而赋予外表上不同的材料一个质的统一。因此,它在一个经验的多种多样的部分之中,并通过这些部分,提供了统一。当统一像这样被描绘时,经验就具有了审美的特征,尽管它主要不是一种审美经验”。这样的能量输送和组织,作为生命力的兴奋和调适,既需要心力也需要体力。就审美活动所追求的美感而言,无论是哪一种品格的美感——从优美感、崇高感、悲剧感、滑稽感到荒诞感——没有不与生理一身体的反应互动共生的。真正打动心灵的东西,必然也渗透和撼动身体。所谓“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故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描述的就是这种情景。
  作为审美经验的艺术还以鲜明的个性为其特征。杜威说:“心灵在一种个体化的样式中有时也起一种建设性的作用,每一种发明,每一种艺术,无论是技术方面的、军事方面的和政治方面的艺术的改进,都是起源于一个特殊的革新者的观察和才能”;“从消极方面来讲,个性意味着某些应被克服的东西,但同时,从积极方面讲来,它又指在制度和习俗中的变化源泉而言”。从经验的角度看个体,“所尊称为个性的东西,这时候便是一种运动着的、变化着的、分散着的、而且尤其是首创的东西”。这种个性,绝不会只是心灵的孤立的存在,而必须表现于身体,也受到身体的影响。任何个性作为鲜活的个体独有的特征都有其感性的表现,因而也必然是身体的。
  在论述作为艺术的“一个经验”的生长过程时,杜威就说:“经验过程就像呼吸一样,是一个取入与给出的节奏性运动”。他还谈到了节奏使经验成为整体的作用。他认为“审美性质的一般条件是客体性,意思是,它属于物理的物质与能量的世界”,进而就提出了“什么是那些深深地扎根于世界本身之中的艺术形式的形式方面的条件”的问题。从有机体与周围环境的相互作用这一根本的生命事实出发,他的回答是:“我们周围世界使艺术形式的存在成为可能的第一个特征就是节奏。在诗歌、绘画、建筑和音乐存在之前,在自然中就有节奏。如果不是这样的化,作为形式的一个基本特征的节奏就将会仅仅是添加在材料上的东西,而不是材料在经验中想着自身的顶点发展的运动”。节奏是艺术形式的“第一个特征”,它的根源在自然之中。杜威说:“人对自然节奏的参与构成了一种伙伴关系:就要比为了知识的目的而对它们的观察都要亲密得多,这迟早会引导人将这种节奏强加到尚未出现的变化上。”比如在原始的舞蹈和绘画中通过对节奏的强调而使“动物生命最根本的本质得以实现。”“由于节奏的适应与和谐,“仿佛自然赋予它自然王国中的自由一样”。个体生命还可借此扩展到宇宙,使自己好像生活在宇宙的整体之中,从而产生对于宇宙的一种神秘的归属感,达到一种似乎“天人合一”的境界。这里杜威所说的使“动物生命最根本的本质得以实现”的节奏,对于艺术的审美性质具有多重的意义:首先,节奏直接表现出生命活力的动态而有秩序的本质;其次,节奏使生命的能量在运动中得到组织使之能够以最生动强烈的方式表现出生命的本质;最后,节奏在最感性的层次上体现出作为艺术的“一个经验”与自然的连续性,从而能够表现出最深层的自然意蕴,把人这个特殊的“活的生物”与自然之间相互沟通,趋于适应与和谐。
  节奏对于艺术的这种具有本体意义的重要性,由于节奏也通过节奏,身体与心灵之间互动共生的融合和统一关系就表现得更为深刻和真切了。对于从自然中生成并且是自然的一部分的人,节奏活动是贯穿于生理的和心理的活动之中的,因而也是身体与心灵共有的运动特征和生命元素。在构成人的生命系统的生理的、心理的和意识的三个基本层面中,节奏作为普遍的中介把三者贯通起来,互动共生,相互交融,使“活的生物”成为身心共融的生命整体。这种身心共融的整体性,和由此生成的身心互动成长的共生性,正是生命发展到高级水平的生态特征。审美经验和艺术作为自然的顶峰,无疑是这种生命水平的最好表现。这样的艺术,就必然不仅作用于我们的心灵,也作用于我们的身体——一句话,要作用于我们心身共融的生命整体。   四、心身共融的整体观对于美学生态化调适的重要意义
  在杜威的意识中,审美经验中心灵和身体互动共生的生态整体性直接影响着经验的生命内涵及其表现品质,决定着经验是否具有审美性质。他说:“正是这种在制作或感知时所体验到的生活的完满程度,形成了是否是美的艺术的区分。”“只要在生产行动不能成为使整个生命体具有活力,不能使他在其中通过欣赏而拥有他的生活,该产品就缺少某种使它具有审美性的东西。不管他对于特殊的、有限的目的来说如何有用,它在最高的层次——直接而自由地对扩展与丰富生活做出贡献——上没有什么用处。”这里说的“生活的完满程度”和“使整个生命体具有活力”,都与身心关系的这种生态整体性直接相关——既是它的原因,也是它的表现。正是心身一体的生态整体性,赋予了人的感觉和肉体以特殊的意义,特别是在审美中,离开或者背离了这种整体性,就不能正确认识感觉和身体的地位和作用。正如杜威所说,即使拿五官感觉来说,由于“五官是活的生物藉以直接参与他周围变动着的世界的器官。在这种参与中,这个世界上的各种各样的精彩和辉煌以他经验到的性质对他实现”。
  但是,流行哲学和美学的心身分离论造成了美学理论中许多有违审美实际的褊狭和谬误。杜威批判了人类社会中等级区分的制度造成的身体与心灵相分离而使感觉肤浅化的现状,说“在这种状况下,感官和身体就获得了一个坏名声”,以至于出现了“将感官的与肉欲的等同起来,将肉欲的与淫荡的等同起来”这种扭曲的道德理论。杜威的心身一体共融的观点,以其互动共生的生态整体性纠正了这种褊狭,这对于美学理论的建构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第一,从这种心身关系的生态整体观出发,就可以看到,人作为“活的生物”而成为审美主体,乃是以身心整体的活动投入审美经验和艺术的创造和欣赏之中的。因此,审美关系绝不只是一种精神关系,审美活动也绝不只是一种精神活动,而应该也本来就是一种包括了身体和心灵在内的生命整体的关系,因此也就是一种物质与精神相综合的全面的关系。质言之,审美活动乃是人以其生命整体而与其自然和社会环境的整体之间发生的以节奏为中介的全面关系,是人这个小宇宙与他生存其间的自然大宇宙之间的具有节奏感受的经验活动。
  第二,对于心身关系的这种生态整体性,杜威特别强调它的自然连续性。从这个观念出发,就必然开启了认识审美和艺术的“生物学遗传”即其自然生成本源的窗口。这样一来,不仅达尔文的进化生态学,而且他关于动物美感的观点,都会在此敞亮其对于美学的重要建设意义。通过这个窗口,审美和艺术源于自然和生物进化的生态根基展示出来,自然界作为审美活动的本体基础的大情境得以展开,审美价值的生命生成性内涵在与自然的进化生成本性的联系中得以彰显。因此,美学就回到了它植根其中并在此发育生长的生命家园。
  第三,由于心灵对身体的内在性和超越性,这就理所当然地应该恢复身体在审美生活中的基础地位,在此基础上也重视心灵对于身体的积极作用。这样一来,美学研究对象的范围必然得到扩展,原来那许多突出身体参与而具有自娱性质的审美活动,像杜威为之抱不平的那许多“大众艺术”,也该受到重视,并且作为艺术巅峰得以存在和生成的大地而具有其特殊的意义。杜威的美学方法所强调的“迂回”的路径,说的就是从这些“大地”艺术出发去认识山峰。杜威美学所展示的从“一般经验”到“审美经验”和作为“一个经验”的“艺术”再到“美的艺术”的思维线索,以及他的几乎覆盖了人类所有生活领域的“大艺术观”,还有他的关于把人类各种活动都艺术化的理想,就会从这个空前广阔的美学视野生发出来。至此,美学才真正回到了柏拉图说的“涵盖一切”的学问的境域。这个研究对象范围的扩展,还必然带来对审美活动的本体特征和生态本性的更为真切的认识,以至触及整个美学基本理论结构的改造。
  第四,对心身关系的生态整体性的肯定,有助于更加深入而全面地认识审美和艺术的功能。流行的美学把审美的功能仅仅限定在精神一心灵的领域,这肯定有违审美生活的事实。审美对于身体的作用和身体在审美中的作用,不仅充分表现在原始时代的艺术活动中,在现代艺术的活动中也是不容轻视的事实。在中国古代审美文化中,音乐、舞蹈和诗歌、书画的活动不仅愉悦性情,而且有助于美体健身,这已经是一个传统,至今还在发扬光大。杜威自己从事“压力山大技巧”的训练而恢复健康的经历也是很好的证明。在论及心理的功能定位时,杜威说:“越是低级的功能,其定位越是完善而详尽。功能的范围越宽广,必然性程度越高,它的定位就越完善,空间越是确定。因此,呼吸、消化、吞咽等必要的只含有间接心理意义的生命活动,拥有相当确定而彻底的定位中枢;而高级活动,如行走、说话、阅读和写作等诸多更为复杂的活动,拥有更不确定的定位中枢”。循着这个思路,人们津津乐道的通过审美实现“人的自然化”,不是也应该在向“低级的功能”的沉潜和积淀中才可能真正实现吗?如果说艺术和审美要为人的生命的生态优化做出贡献的话,那么就必须始终坚持身心关系的生态整体性的原则。
  第五,在心身关系的生态整体性观念的指导下,身体美学的理论和实践意义可以得到更为充分的认可,并且有助于纠正那种把身体绝对化而将其与心灵分隔开来的偏向。舒斯特曼在《实用主义美学》中专门讨论了建立“身体美学”的问题,认为尽管身体美学在鲍姆嘉通的现代美学奠基方案中被遗漏了,但是它对美学学科的完全成功来说乃是“必不可少的开始”。身体美学“不仅将身体视为审美价值和审美创造的对象,而且将身体视为增进我们对其他所有审美对象的处理以及增进我们对非标准的审美事物的处理的至关重要的感觉媒介”。“身体美学预示着狭义的美学学科界限的破裂”。舒斯特曼特别提到杜威的“身一心”统一论与身体美学之间的关系。他说:“受达尔文和詹姆斯的鼓动,杜威发展了他所谓的‘身—心’的自然主义的‘突变(emer-gent)’解释。”“这种本体论理论同样也受到他对F.M.亚历山大的实用主义‘身—心’方法论的指导,对于这种方法论,杜威撰写了好几篇祝贺性文章。杜威对身—心统一的赞同,也许最受他在眼力山大激发中的具体实践练习的激发,在那里他训练了20多年,(在差不多90岁的时候)他将自己的健康身体和长寿归因于这种训练。”其实,尽管没有身体美学的概念,从原始艺术开始,身体美学的源流就开始了,并以至于今。今天,在总结人类身体审美经验的历史的同时,还可以结合瑜伽、气功和西方现代的艺术治疗以及中国传统艺术健身祛病的经验,以及风起云涌的美容、美体时尚,从理论和实践两个维度把真正科学的身体美学推向前进。
  在心身关系中蕴含着很多审美和艺术的秘密。不仅心灵是在肉体中存在和活动的,必然与身体这个物质存在相互交织和渗透融合,而且身体作为人这个“活的生物”的生命载体和存在形态,其中必然还有许多尚未被我们认识的审美秘密。人的身体是有灵性的存在,千百年来的艺术都在表现它、歌唱它、呵护它。从生态学的眼光看,在生态危机面前,身体更是首当其冲。因此,深入认识身体的生命和审美秘密,正确理解身体与心灵之间的生态关系,无疑是今天的美学不可轻视的理论和实践的课题。我们需要的是,从杜威的观点出发,借助生物学和生命科学的成果,把我们对这个问题的认识推向前进。
  (责任编辑 潘亚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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