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哥学习网 - www.lg9.cn 2024年05月23日 17:47 星期四
当前位置 首页 >经典语句 >

世事如风,光阴如凿:世事如风

发布时间:2019-05-28 06:44:47 浏览数:

  中唐,那个瘦骨嶙峋的时代,盛唐时候的丰腴不见了,晚唐的病美人的红晕还没有发作出来,风骨尚存,韵味荡然。李白的随性,王维的逍遥,孟浩然的滋润,高适岑参的边塞风情,似乎一夜之间被安史之乱的战火烧光。
  我们的主人公韩愈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来到人间。其生也不幸。不仅出身寒门,而且刚刚3岁就失去父亲。其母亲可能在韩愈两个月时去世,韩愈依靠长兄韩会生活。在中国历史上,早早失去父亲的人并不少见:孔子与孟子3岁失去父亲,范仲淹欧阳修2岁、4岁便成为孤儿。但是,不幸的遭遇对于不同的人产生的效应并不一样。《旧唐书·韩愈传》中写道:“愈自以孤子”——从知事那天起,韩愈就牢牢记住自己是一个孤儿,悬梁苦读心生倦怠的时候想着自己是孤儿,闯荡社会遭遇艰难的时候想着自己是孤儿,遇到长者受到呵护想着自己是孤儿,遇到纷争相持不让牢记自己是孤儿。是孤儿,就要拼命读书、拼命结交有能之士、拼命挤进社会上层出人头地光耀门楣,同样因为是孤儿,遭遇挫折常常不免把敏感放大,其中的苦痛更深更重。
  一、人生沧桑肠内热
  3岁失去父亲的惨痛经历,21岁开始的十年四处求告无人理睬的求官生涯,32岁入仕之后艰苦求进反复被贬的生命历程,使韩愈将人间温情视为珍宝。
  10岁的时候跟着被贬的哥哥韩会迁居到岭南,不久哥哥因病离开人世,但是在韩愈的精神世界中,哥哥始终如影随形——读书的时候,想到哥哥博闻强记;生病的时候,想到哥哥对医药的精通;谈及生命的时候,想到哥哥那样身体身体强壮却在42岁的年纪英年早逝——哥哥,是韩愈生命中的不可置换的精神支柱。
  26岁的时候,养育他长大的嫂嫂郑夫人病卒。当时韩愈在长安考试落榜,听到嫂嫂病故的消息,悲从中来,“在死而生,实维嫂恩”,一篇《祭郑夫人文》声泪俱下。
  36岁的时候家中又传来噩耗,从小相依长大的侄子韩老成英年早逝。回忆起同患难共欢乐的历历往事,韩愈简直不能接受侄子已成故人的事实。他自怨自艾道:你什么时候生病我不知道,你何时咽气我也打听不出,活着不能跟你在同一屋檐下相依为命,死了也不能在梦里相见,从今往后,我活在人世还有什么意思啊!——泣泪成血,令人不忍卒观。他为此写作《祭十二郎文》,《古文观止》评论说:“读此等文,须想其一面哭,一面写,字字是血,字字是泪。”
  《旧唐书》记载,韩愈待人极为“弘通”。跟别人交往,无论别人是潦倒还是显贵,他对人的态度始终如一。著名诗人张籍在患难中遇到韩愈,韩愈极力把他推荐给公卿,后来张籍官高位显,韩愈对他一如当初的态度;贾岛孟郊一辈子贫寒,韩愈与他们交情深厚;“诗鬼”李贺是个长相难看的青年,因为父亲名叫李晋肃,“晋肃”恰好和“进士”谐音,按照当时的避讳风俗,官方取消了李贺的考试资格,韩愈闻讯暴跳如雷,投鼠顾不上忌器,写作《辩讳》讽刺道:父亲名叫晋肃,儿子就不能考进士,若父亲名字叫“仁”,儿子就不能做人了吗?
  韩愈对落魄青年特别关爱,特别喜欢激励他们积极上进,为此写作了很多的勉励文章。他的家里常年收留的青年多达十六七个,微薄俸禄不够开销,常常一大早就没米下锅,韩愈一副怡然开怀的表情。他的慈善事业做得有声有色,仅仅代亲朋友人嫁出的孤女就有十几位之多。
  因为情感过于强烈,理智难免受到冲击,以致有时做出有失“职业道德”的事来。
  荆南节度使裴均曾经在韩愈微贱的时候善待韩愈,韩愈对此心存感激,爱屋及乌,跟裴均品格猥琐的儿子裴锷不但你来我往,还写文章加以赞美,引发朝廷震惊,因之被贬。
  宰臣裴度曾经带领韩愈参与淮西平叛的善后工作。皇上下诏让韩愈写篇碑文纪念此事,于是韩愈撰写《平淮西碑》,但是他把诸多文字用以对裴度歌功颂德,对先前进入蔡州擒获叛首吴元济的首席功臣李愬倒草草几笔。李愬的妻子是唐安公主的女儿,气愤不过,闯进宫向宪宗哭诉,皇帝勒令取消韩愈的碑文另外派人重写。
  韩愈跟柳宗元是感情深厚的密友。南人传言柳宗元是罗池神,一向以儒家学说传人自居,——应该“不言怪力乱神”的韩愈,竟然写作碑文记录此事。
  人们常说性格决定命运,对于韩愈而言,苦难的命运也决定了他敏感重情、固执偏激的性格。
  二、做官的历史,实为受挫的历史
  韩愈7岁才开始读书。
  韩愈的仕途并不平顺。20岁时踌躇满志来到长安。在当时,要想考取进士,固然要擅长考试,但是没有名人举荐也是不行的。韩愈在长安道上拦马,在贵人府前自荐,抄录自己的诗文到处寄送。可是那些达官贵人们要么置之不理,要么王顾左右。韩愈连考三次,一概名落孙山。据说第四次他一气之下把上次落榜的文章搬了上去,竟然考了第十三名。之后,一连三次殿试,又都是失败告终……寥落失意的韩愈愁苦难耐,一个人在街头踟蹰,看到吏卒们用笼子装了小鸟进贡朝廷,心想人不如鸟,感慨顿生。
  八年反复应考、四处求告之后,28岁的韩愈终于踏上了仕途。先是做幕府(参谋之类),后任四门博士、监察御史、国子博士等教授考官、谏官之类职位,再后来参与平叛,先后担任刑部侍郎、国子祭酒、兵部侍郎、吏部侍郎、京兆尹(相当于北京市市长)等显要职位。当官当到部长级,应该算是光宗耀祖、壮志成酬了。但是,不但韩愈自己一路辛酸,旁人眼里,他也是足堪嗟叹的。
  韩愈做官的历史,实为不断受挫的历史:其一生小贬无数,大贬有三。
  第一次,身为监察御史,官场上初出茅庐。可是板凳刚坐两个月,他就被贬作阳山令。为什么被贬?似乎他自己也有点糊涂,当时朝政混乱,弊端重重,韩愈上书;当时关中旱灾,民不聊生,当地官员反催租逼税,韩愈告状。作为谏官,上书告状倒也是分内之事,可是,“伴君”哪是单凭一片热心就足够的?“官场”岂是就靠一份赤诚就可以应对的?果然,洋洋洒洒千字文交上去,自己就从位置上被踢下来。究其原因,《旧唐书》说是“发言真率”“无所畏避”——大约触犯了从上到下的无数禁忌。
  第二次,地方上出了点纠纷:华州刺史阎济美因为华阴县县令柳涧政事处置不妥,当机立断把这个姓柳的贬为副职。几个月之后,阎济美结束刺史之职,离开公馆,柳涧唆使一班闲杂人等拦车断路,说是索要阎济美曾经亏欠他们的工资。继任的刺史赵昌予以调查,把柳涧的罪行上报皇帝,柳涧被贬为司马。   这本是一件与韩愈毫不相干的事情。但是,韩愈像一根长满了刺头的荆条,经过之处,似乎必得牵扯一点什么才善罢甘休。这次地方发生纷争的时候正好韩愈路过,他一看纷争的主角是两个刺史与一个县令,栽倒的一方恰恰是地位低下的县令,立马断定,这就是自己最为痛恨的那种官场上的以强欺弱,于是上书皇帝告状。皇帝派人调查,发现按照柳涧的罪行,降职司马实在是惩处过轻。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韩愈,因为举报不实被皇帝再次猛贬。
  但是,似乎这两次大贬和夹杂其间的无数小贬,都不过是一次次小小的预演。在48岁的时候,韩愈仕宦生涯中最大的一次地震终于降临:就差那么一点点被推出午门斩首了!有什么了不得的罪过呢?原来,长安旁边有个法门寺,法门寺里有个“护国真身塔”,塔里有一节释迦牟尼的指骨舍利,据说这节舍利子每三十年开放一次,一开放则岁丰民泰。于是京城轰轰烈烈,皇宫大院忙着高规格的迎接,百姓众生不惜破产伤身。一贯反对佛教的韩愈忍无可忍,热血贲张,一气呵成,给皇帝上了一封慷慨激昂的谏文。
  皇帝尚未阅毕,早已气得发抖,他在朝廷上把韩愈的这篇谏书抖搂给全体大臣,嘴里恨恨地大喊——把这个家伙推出去杀掉!几个大臣在旁边战战兢兢地劝阻再三,皇帝转气愤为伤心地说道:这个韩愈,他反对我奉佛也就罢了,为什么要说什么历代凡是热心事佛的君王都要早死?作为人臣,他是可以这样说话的吗?
  大臣们的劝谏好歹保住了韩愈的性命,但是皇上勒令他立马滚出京城。这一次被贬是发配到南边蛮荒地方去,当时韩愈的小女儿病在床上生死难测,病弱的妻子抱着孩子哭泣着跑出来跟他拜别。好容易捡了一条小命的韩愈,并没有感激庆幸之感,他只有满腔的悲愤和委屈——哪有忠心耿耿对皇上提出忠告反而差一点身首异处的呢?就算言辞过激,那也是可以谅解的啊!
  像以往的每次被贬一样,糊里糊涂地犯错,糊里糊涂地降职,每次都伤心欲绝。但是不久便故态复萌、再犯龙颜——不加节制的意气,挟裹着天真与热忱,形成对宫廷与身边权贵的巨大的冲击力量,也使他自己常常置身于险恶之中。史书将“拙于世务”四个字安放在韩愈身上,一半同情,一半责怨。
  三、抒言立意,自成一家之语
  韩愈把自己当作儒教的传人,他夸口自己“非三代两汉之书不敢观,非圣人之志不敢存”。在他著名的《师说》里,他也言必称孔子、圣人。但是,正如《旧唐书》所言,他这个人也时常“恃才肆意”——仗着自己的才华,率意而为,一不小心就冲决了孔孟之道的雷池。孔子主张温柔敦厚,韩愈提出“不平则鸣”;孔子说“君子群而不党”,韩愈社交甚广,以文会友,几乎结成一个庞大的韩氏集团:孟郊、刘禹锡等是他的好友,张籍、贾岛、李贺与他亦生亦友,皇浦浞(zhuó)、李翱等是他的得意弟子。他们以韩愈为核心,以诗文为核心,以追求司马迁、杨雄的气格以及汉代文章经时济世的旨归为核心,在中国文坛上留下炫目的风景。
  韩愈之前,齐梁文风腐蚀了文坛,陈子昂等像陈胜吴广一样揭竿起义,但是成就改革功业、完成古文运动的刘邦,则是韩愈,苏东坡所谓“文起八代之衰”者,韩愈是也。韩愈之后,不但当时的韩门弟子继承发扬其文学风格:“李翱得其笔,皇甫浞得其辞”,连宋朝的欧阳修、苏东坡,都在韩愈那里找到文字的渊源:“欧阳修得其韵,苏氏父子得其气。” (钱基博《韩愈志》)文学天才苏东坡年轻的时候对韩愈不屑一顾,骂韩愈的文章说理粗疏、词句支离破碎、常常自相矛盾而不自知;到了晚年,却把韩愈的文章与杜甫的诗、颜真卿的书法相提并论,认为都是“集大成”的非凡之作。大约韩文的价值不是单凭一双慧眼就可以发现的,还要依靠阅历的渗透、时间的浸润。
  随着时光的流转、时代的变迁,韩愈的文章被人们架上了神坛,其实,韩愈写作古文,抒言立意,自成一家之语。有时候也嬉笑怒骂,写作《毛颖传》那种“离经叛道”的、连好友张籍都批评“有损美德”的生动幽默的寓言式小品文。
  韩愈写作诗词,充分表现他不肯亦步亦趋的倔强个性。从古到今,除了建安七子、鲍照、谢灵运、陈子昂、李白、杜甫以及他的好朋友孟郊、很少有人能入他的法眼,往往被他视为蝉鸣鸟噪而一概骂倒。年轻的他喜欢写些标新立异的东西,不但喜欢用一些常人轻易不得一见的生僻怪字,还喜欢写一些根本就不像诗的诗:“寿州属县有安丰,唐贞元时,县人董生召南,隐居行义于其中”——简直是平铺直叙的散文;“羡君齿牙牢且洁,大肉硬饼如刀截。我今牙豁落者多,所存十馀皆兀臲。”——半老头子豁牙巴,吃起东西来如老牛嚼草,这也放在以“优美”为基本追求的“诗歌”里?这还不够,韩愈还喜欢编造“念此日月者,为天之眼睛”之类不符合人们诵读习惯的一四式诗句(中国五言诗一般是二三式诗句,如“床前——明月光”),让读者念起来觉得突兀难受。
  一方面,他的“以文为诗”“以议论入诗”以一抹新奇色彩,为后面宋朝的诗歌开辟了一条新鲜的道路,另一方面,老年的韩愈绚烂之极归于平淡——“尚奇派”领袖倒写出一批“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之类轻盈自然、灵气洋溢、可喜可爱的小诗。作为文学家的韩愈,诗歌并不是韩愈成就最大、最能获得世人一致首肯的东西,但是它们是韩愈情绪的符号、性格的标签、学问的名片。
  历史犹如长河,携裹的泥沙能湮没很多人很多事。时光倒是功能强大的淘金器,它总把那些令人回味的、引人怀想的东西定格在文化长廊中。
  世事如风,反倒光阴如凿,令人可以看见历史的骨髓、洞悉人生隐秘的背景之中的真相。韩愈,给我们一个契机。

推荐访问:如风 光阴 世事

相关文章: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