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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国他乡遇乡音】 异国他乡遇

发布时间:2019-01-18 06:21:29 浏览数:

   自大学毕业后离开辽西老家当海员,四海漂泊,虽然乡音难改,但对辽西方言也只有听得进说不出的份了,多年不说,方言的词汇量也就大打了折扣。没想到,一次偶然的机会,辽西方言就像大洋的波涛,在我的心海掀起层层涟漪。
   去年,我外派到希腊的一艘船上当水手,船员来自五个不同的国家,与我同时外派到这艘船上只有三个中国船员,是另外一水手和三副。船过了红海,进入当今人们谈海盗色变的亚丁湾,连续几个昼夜防海盗,人不离岗,饮食不及时。当最终确认船驶离海盗区进入印度洋后,大家都饱饱地吃了一顿,然后不当班的船员都回房间睡觉去了。可是这时,我突然感觉到胃疼难忍,以为是多日没吃好,现在吃得有些过量,一时胃受不了,也没当回事。但几个小时过后,腹部更加疼痛,痛感向右下方转移。有经验的三副断定,不是胃,是阑尾炎。管药品的马尔他籍的大副给了点止痛药也无济于事,而且疼痛加剧,疼得我大汗直冒。航海人都知道,陆上不算病的阑尾炎、胃穿孔、胆道蛔虫在海上是会致命的,因为船上缺医少药,阑尾炎急性发作,一旦穿孔,后果不堪设想。
   茫茫印度洋,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同行的中国水手寸步不离开我,希腊船长动员所有船员捐献消炎药控制我的病情。过了马尔代夫水域,我的病情虽然得以控制,但人不能动,一动就疼,同时船长悄悄改变航线,很人道地将我送到科伦坡就医。临下船时,三副郑重其事地告诉我要做好思想准备,因为船上没人下去陪同护理,科伦坡华人少,没有直达民航回国,那一刻,我只有流泪的份,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是被当地急救中心接送到一家医院的,中午住的院,晚上就进了手术室做了手术。
   我住的病房应该是个高间,只有三张病床,一个年轻的女人护理丈夫,另外一个年纪不小的男子在护理一位年逾古稀的老人。那位老人是个重症患者,昏迷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医护人员总是不放心地进进出出到老人的床前。护理老人的男子,知道我是中国海员后,对我异常热情,上厕所时他扶我去,喝水时他递给我。在异国他乡,遇到一个会讲华语的人,作为语言勾通的使者,使我心里踏实了许多。他说,他父亲是中国东北人,等天亮他清醒后,你们可以交谈交谈,同时他暗示我,现在时间太晚了,说话会影响另外病号休息。
   这家医院,白天是不允许家属护理的,但老人情况特殊,属于癌症晚期弥留之际,所以天亮后,老人的亲人又来几个。早八时,查房时,老人意外清醒了,老人的儿子请求医生给老人注射最好的药物,因为老人可能有话要说。等医护人员离去,老人儿子趴在老人耳边说:“你老家来人了,你有什么话要说的吗?”我爬起来,细看老人虽然年迈,被病痛折磨得骨瘦如柴,但可以看出当年一定是一条东北大汉。应老人儿子的请求,我大声自我介绍:“我是中国海员,辽宁人。”老人慢慢睁大眼睛,露出喜悦惊讶参半的神情,嘴角艰难地动了动,病房里的其他人都静下来,静得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到。老人艰难地问:“你是辽宁哪旮旯的?备不住我们还是老乡呢?”我一听,这不是我们辽西的方言吗,老人会说辽西方言,一定也是辽西人,我如实地告诉老人我老家是锦州东石山的。我以为老人不知道这个小地方,特意解释说,石山是京沈线的一个火车站名。老人费劲地抬起手,老人儿子见状,扶着我站起来,我上前握住老公微微发抖的手,看到老人两行混浊的老泪夺眶而出,听他断断续续地说,他老家是大虎山的,与我老家只有两火车站的距离。
   老人像见到了久违的亲人,让子女们扶他坐起来,断断续续道出他孙辈都不知道的历史。
   老人的老家是在辽宁省黑山县大虎山镇的乡下,年轻时加入东北军,曾在当年东北军张学良部下53军服役。“九一八”事变后,东北军易帜,开进关内抗战。“西安事变”后,东北军瓦解。后来53军被编入远征军进入缅甸同日军进行了艰苦卓绝战斗,苦不堪言。1944年,在一次战斗中,已经是连长的他负伤,流落当地民间多年,受过各种苦难。在这其间,他千万百计寻找回国的路,后来在当地一个好心人的帮助下,大约是在1950年,他流落到仰光,藏身在一艘船上。老人幻想船开往中国,谁知此船向西开到斯里兰卡的科伦坡。从此开始了漫长的异国之旅。经过多年的打拼,他娶了当地一个女子为妻,后来又有了儿女,总算有个家。老人没有多少文化,甚至对地理位置也不太清楚,年轻时生活并不富裕,所以一直没有经济实力回到生养自己的故乡。老人病重后,深感自己的来日不多,总是不断说起自己家乡,可是儿女们只知道是老人一桩心事,却对遥远的中国,特别是辽西没有丝毫印象。
   老人这些经历,断断续续说了一个上午。到下午,老人显然力不从心,多是听我介绍家乡的一些变化。我尽所知,向他介绍了改革开放后祖国的大好形势,辽宁和锦州老工业基地巨大的变化,黑山和大虎山的今昔。并在老人一再追问下,也尽我所知,向他介绍当年53军的演变与最后的归宿……
   老人听我说完,不禁热泪盈眶。老人最后勉强地说着什么,在场人基本听不清了,还是老人的儿子趴在他耳边听,然后郑重其事地转告我,老人说让我回国后代老人去家乡看看。
   这天晚上,老人像完成一件重大的事业和嘱托,安详地离去了,没了痛苦,没有遗憾。老人的儿子对我说:“医生断定家父几天前就不行了,他是有最后的心愿未了,这个心愿就是对家乡的眷恋。你的到来,让家父心愿已了,没有遗憾地上路了。”
   老人一家离开医院后,我也突然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因为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我简直成了聋子哑巴,一整天数着时间过日子。料理完老人的后事,老人的儿子再次来医院看我,并用他的手机帮我联系中国驻斯里兰卡大使馆,我向大使馆讲明我的情况,并请他们代买一张机票并办理离境手续。
   七天后,我康复出院,老人的儿子早早就来到医院,帮我办理了出院手续,并执意用私家车送我到机场候机室,与使馆来的工作人员共同帮我办理离境和登机的手续。告别时,在感谢老人儿子帮忙的同时,向他保证,一定到老人的家乡走一走,看一看。他大手与我相握,一切都在不言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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