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弦齐鸣扬国音,江河湖海汇广陵——中国民族管弦乐组曲《江河湖海颂》观后

祝 远

2022年7月15日19:30，由中共江苏省委宣传部、江苏省文化和旅游厅主办，苏州民族管弦乐团主演的《江河湖海颂》交响音乐会在扬州音乐厅奏响。本场音乐会由著名指挥家、苏州民族管弦乐团首席指挥彭家鹏执棒，二胡演奏家朱昌耀任艺术指导，钢琴演奏家原丁联袂出演。所演绎民族管弦乐组曲《江河湖海颂》汇集了乐团三部委约作品，分别由作曲家姜莹、张朝、唐建平参与创作。第一篇章为作曲家姜莹创作的中国民族管弦乐《艰难与辉煌》，第二篇章为作曲家张朝创作的钢琴协奏曲《琴动山河》，第三篇章点题之作为作曲家唐建平创作的第一民族交响曲《江河湖海颂》。如此强强联合的创演团队，为演出的成功提供了有力保障。通过观演，笔者颇受震撼，由此引发了一些有关作品思想性、艺术性及观赏性方面的解读与思考。

作为喜迎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胜利召开的献礼之作，《江河湖海颂》这部组曲，按照创演的先后顺序以三个篇章分别进行了叙事与立意，每一篇章都有着各自鲜明的表现主题。

第一篇章《艰难与辉煌》运用了叙述性的创作方式展开，以中华民族一路艰难走来，经历了百年沧桑的历史为背景，以激励当代青年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为民族复兴之路续写新时代的辉煌篇章。值得注意的是，在此篇章的主题动机中贯穿了《国际歌》的旋律元素，使得音乐具有强烈的革命主义气质，同时结合民族管弦乐的表现形式，既谱写了中华民族波澜壮阔的革命史诗，也借此抒发了中华儿女矢志不渝、坚如磐石的理想信念。

第二篇章《琴动山河》以“当代”我国取得的美好发展为叙事背景。通过“山河——祖国山水之赞歌、夜曲——江南夜景之恋曲、戏鼓——中华文化之咏叹、未来——美好未来之展望”四段落，以真挚的情感与炙热的表达，歌颂中华儿女自强不息、不畏艰难的昂扬斗志与精神美德。盛赞在新时代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祖国大好山河、人民幸福生活所取得的翻天覆地变化与伟大成就。

第三篇章《江河湖海颂》表达了对祖国未来发展的美好愿景，此篇又分为“大江东去、长江如歌、湖岸风和、海阔天极”四乐章。以经济实力雄厚、科教文化发达、自然条件优良、容纳江河湖海的江苏地区为背景，以长江、运河、湖泊、大海为叙事意象，通过以“意”传“情”，以“情”达“意”的方式，描绘了江苏地区集聚众多江河湖泊、烟波浩渺的唯美意境，讲述了江苏地区在新时代秉持包容会通、兼收并蓄的博大胸怀，讴歌了新时代中国共产党人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所作出的重大贡献与使命担当，音乐在进行中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整体来说，该组曲中的三个篇章，以“历史—当代—未来”前后发展式顺序，塑造了各自丰富且赋予内涵的主旨。既讲好了“中国故事”、引领了“文化风向”，以一种新的方式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助力。与此同时，通过作品也更好地传达了创演团队“不忘初心、以乐言志”的创作主线与思想立意。

长期以来，丝竹乐以其优美纯朴、清新悦耳、轻快明朗的表现风格给人们留下深刻印象，是能够引发听众内心深处情感共鸣与文化记忆的重要符号。相比传统丝竹乐表演给听众留下的固有印象，本场音乐会上演的《江河湖海颂》组曲，无论是在乐队组合表现、音乐素材选取及音响结构功能方面均呈现出融汇古今、多重元素的创新性艺术特色。

开篇《艰难与辉煌》通过一种器乐“拟人化”的方式，使我们听到了来自民族管弦乐队的情感呼唤，凸显了作曲家用器乐来描摹情境的才能。乐队一开场便以弦乐组密集的音型唤起了听众的情感记忆，其后配以婉转悠扬的旋律，以娓娓道来的方式，预示着主部主题，将听众引入到曾经的战争年代与艰苦岁月。值得注意的是，此篇章中以《国际歌》为主题的旋律动机，配以明朗的大调式进行风格。随着民族管弦乐声部的华彩引入，在作品中以交响化的变奏形式不断展开与再现发展，如在实际演奏中，以唢呐为代表的高音主题旋律呈现，仿佛给人以“呐喊、崛起”的启示。以贝斯为代表的低音主题旋律进行，似又在轻声倾诉，给人以“顿悟、明理”之体验。同时也借此展示出乐队通过不同乐器、不同角度在现场营造出极其和谐的交响协奏式效应。这不仅有助于听众的接受与理解，给人以振奋人心之感，令人印象深刻、过“耳”不忘。同时也使得此篇章在音乐主题方面表现出强烈的“革命化”特征，在音乐风格方面也显露出鲜明的沉稳、厚重、激昂、奋进特点。由此，使听者不禁联想起周文雍《绝笔诗》中曾提到的名句：“头可断，肢可断，革命精神不可灭……”，与之此篇章想要表述的主题恰好联系起来。

第二篇钢琴协奏曲《琴动山河》，以钢琴与民族管弦乐队的协奏形式，呈现具有中西合璧、时代气息的典型特质。作曲家张朝在创作中延续了一贯的创新意识，将传统的三乐章协奏曲扩展为四乐章结构，其技术层面的特点包括“先抑后扬”的音响布局，稳定灵动的旋律节奏，现代新颖的调性处理，充满故事性展开的音乐陈述技法等。配合钢琴家原丁的演奏下，以极其清晰、流畅的旋律进行，同时结合舒缓、柔美的丝弦乐作为背景衬托，既体现了曲目的整体和谐之感，也达到了个性与共性统一的艺术效果。如在第一乐章“山河——祖国山水之赞歌”中，借助于山水之美好主题意境，乐队先是以明晰的吹管声部引入，以类似笙、竹笛等乐器的音响音色，给人以大好河山、美好风光的无限遐想。其后融入丝弦声部与钢琴声部的音响结合，在这样一种相互交织、双向对话的音响背景下，使现场听众在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幅怡然自得的中国山水画面，展示出“中国式协奏曲”所特有的艺术魅力。第二乐章“夜曲——江南夜景之恋曲”中，独奏钢琴部分的演奏优雅自然，以一种“深沉而又安静”的表现，营造出江南水乡夜景的安逸、静心画面。再如在第三乐章“戏鼓——中华文化之咏叹”中，钢琴声部以鲜明的节拍点和突出重音的力度处理，配以打击声部锣、鼓、镲片等声部的同时进行，使得音乐充满着生机与活力，给人以激动、振奋之感。第四乐章“未来——美好未来之展望”中，先是钢琴声部以极轻的力度处理方式做主题回忆式引入，以表现内心蕴含已久的思想感情，进而引发听众全神贯注的聆听。其后融入庞大的民族管弦乐队以全奏方式呈现，通过现场丰厚、强烈、宏大的音响表现，以预示对光明未来、崭新时代的向往。总体来说，该篇中四个乐章以循序渐进的方式展开叙述，直击听众的内心深处，一种幸福感与自豪感由心而生。

压轴之作《江河湖海颂》，以音响丰富且色彩绚丽的民族交响乐，营造了江苏地区山清水秀、人文荟萃、江河湖海、川流不息等美好意象。此篇的音乐之美，如杯中醇酒，令人如饮酣醪。在结构方面为四乐章，分配相对均衡、内容各有侧重，确保了作品的整体和谐、平衡之感。这种常规性的乐章配置，相对便于满足听众对交响戏剧性音乐的复杂内容、高端结构技术多样化和乐器演奏的欣赏需求。在旋律表现方面可听性强，时而壮怀激烈、振奋昂扬，时而抒情唯美、婉转柔和。在音响结构方面，则注重通过配器的变化色彩形成对比，在各乐章中能听到主题音调的不断变化发展，如在开篇第一乐章《大江东去》中，多是以吹管（唢呐齐鸣）与打击乐（中国大鼓）的组合表现形式营造出滚滚长江、滔滔不绝、川流不息、奔向海洋的恢弘气势。其后第二乐章《长江如歌》中，多运用丝竹声部（二胡、笛、笙）表现为主，以一种生动细腻的音乐语言诉说着长江如歌、曲径繁花的场景。在第三乐章《湖岸风和》中，则突出以江南丝竹的乐器组合，在丝竹乐的旋律交融下，以细腻的音声、轻盈的律动，描绘了江南水乡的湖水波清、宁静致远。第四乐章《海阔天极》衔接奏响，再次回归了交响乐队的全奏形式，以激昂的旋律、宏大的音响，表现出源自这片土地人民的博大胸襟与宽广胸怀。如此等等，均展现出作曲家的精巧构思与精准把握，将无限想象的江河湖海和鲜明的民族气质紧密结合，使得无数听众在此篇章中获得了心领意会的审美体验。

文艺作品是新时代传承信仰力量的重要表现形式，是增强文化自信的价值底蕴。据了解《江河湖海颂》这部作品，作为苏州民族管弦乐团近五年来坚持探索民族音乐管弦化、交响化、国际化、现代化创作成果之集大成者，集结了国内顶尖的创演团体。曾入围2022 年中宣部文艺局、文旅部艺术司及中国音协主办的“时代交响——全国优秀乐团邀请展演”、国家艺术基金资助项目、江苏省委宣传部创作重点等，并荣获江苏省紫金文化艺术节“优秀大型音乐作品奖”。毋庸讳言，这部作品以其所展现的“强大的创演阵容、较高的艺术品质”获得了圆满成功，使其具备成为时代交响、文艺精品的客观条件。

在实际观赏价值层面，借助现场庞大的民族管弦乐队将作曲家笔下各篇章主题的精巧乐思淋漓尽致地展现，使作品具有故事化、艺术化、民族化等多重特性。本场音乐会首席指挥彭家鹏表示，“《江河湖海颂》这部作品将江苏品质、江南风格、中国气质与国际审美有机融合，在弘扬江南文化精神的同时，一方面向党的二十大献礼，另一方面也是对伟大新时代的致敬。我们希望以此带来新的启迪，也希望更多的中国作曲家能够创作此类民族管弦乐作品，让更多的中西方观众了解，认识到中国民族管弦乐的独特魅力……”。应提及的是，通过此作品现场的演绎，拓展了以往民族器乐的表现力，帮助我们更好地收获了关于此方面的理解与感知。不仅如此，作曲家唐建平在回答记者的采访中也表示：“我们歌颂江河湖海，也在歌颂生活，歌颂这片土地，江河湖海因人而璀璨，它是我们的生命与历史，是一切情感的覆盖。中华民族的生命形式、浩荡历史、灿烂文化和对未来的理想都融于其中，在艺术上不是跨界，而是负载着更多艺术力量”。事实证明，一个好的主题确实需要好的载体来诠释与升华，江河湖海象征着广阔的边际，凝聚着中华民族的精神积淀，以民族管弦乐形式的呈现，以内涵意蕴成教育功德成为此“精神主题”之亮点，在给予现场听众欣赏与感知的同时，使得这部作品也具有特殊的启发与教益，

然而，“成功的作品并不等于是完美的艺术”。我们在对其进行褒奖时也不得不倍加谨慎，站在一种客观、公允的立场加以看待。笔者设想，不可否认庞大的乐队编制，音响的复杂多变及其作品整体出色的配器技术促使这部作品获得了极大反响。但在实际演奏中，这部作品在追求民族乐器音色的个性表现方面仍存在有待探索的空间。各篇章主题应尽可能凸显民族乐器特有的音色，给予更多民族乐器独奏、协奏的表现，以迎合中国听众审美，体现民族风格特性，而不是为追求一致性的融合，刻意摒弃或回避部分音色效果，以导致作品中民族乐器个性风格的缺失，造成现场听众审美认知的偏差。再者，回顾整场演出来看，如果以“专业化”的眼光加以审视，这场以“江河湖海”为主题的音乐会，可以说并不算得上“无可挑剔”。在演出过程中，如在乐队的音色构建、各声部相互之间的融合状态、演员演奏功底的锤炼与提升等方面，仍留有可评、可鉴之处。

“一江揽日月、一河运千年、一湖染诗情、一海阔天极”，江河湖海承载着岁月，铭刻着历史。为此创作的中国民族管弦乐组曲《江河湖海颂》，以其丰富的音乐表达、生动的舞台表现、唯美的主题意象演绎着时代变迁的故事，赞颂着祖国山河的巨变，昭示着民族复兴的征程。此作品无疑是中国民族管弦乐发展历程中又一次新的尝试与探索，期待今后苏州民族管弦乐团继续保持创新的势头，为我们呈现更多此类优秀的民乐作品。

[1]殷沁：《民族器乐表达形式的继承大胆创新——大型民族器乐剧“玄奘西行”观后思考》，《音乐与表演》2018 年第4 期，第142 页。

[2]李吉提：《在融合贯通中出新——郭文景“C大调钢琴协奏曲听后随笔”》，《人民音乐》2022 年第5 期，第11 页。

[3]李吉提：《在融合贯通中出新——郭文景“C大调钢琴协奏曲听后随笔”》，《人民音乐》2022 年第5 期，第14 页。

[4]2022 年7 月15 日晚，指挥家彭家鹏答记者讲话内容梳理。

[5]2022 年7 月29 日晚，作曲家唐建平答记者讲话内容梳理。

[6]杨燕迪：《经典故事 重新诠释——刘墩南舞剧“梁祝”观后》，《人民音乐》1998 年第1 期，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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