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清市场壁垒,发掘产业切入点——对我国船舶通信导航产业发展的几点思考

魏志威/中国船舶集团有限公司综合技术经济研究院

船舶通信导航系统主要指船舶驾驶台上用于船舶导航及其与外部通信的设备，主要包括：导航测量设备、航信管理设备、操纵设备、通信设备和综合船桥系统等，主要应用在驾驶室，与船舶航行安全密切相关。船舶通信导航设备为船舶航行提供技术与信息支持，是船舶航行安全必不可少的设备。全球90%以上的船舶通信导航产业市场份额由日本与欧美占领，我国由于起步较晚、基础较差，尚未突破该领域壁垒。

全球竞争格局

发达国家的船舶通信导航领域生产商和系统集成商长期垄断国际市场，尤其在综合船桥系统、全球海上遇险与安全系统、高精度罗经、自动舵、导航雷达、电子海图显示与信息系统等产品领域占据国际市场主导地位。

在欧美市场，欧美船东对于1万DWT以上的远洋商船普遍使用国际知名厂商的成套设备，如德国安修斯、德国SAM、英国KH、英国雷松Raymarine、美国Sperry Marine、日本古野FURUNO、日本JRC等产品，这些品牌的市场占有率超过90%，并且一般采用整船通信导航系统打包供应的销售模式；
1万DWT以下的小型远洋船舶通信导航系统以日韩品牌的中、低端产品为主。

在亚洲市场，日本自上世纪70年代中期以来，取代欧洲成为世界造船大国，当日本的造船产量达到1750万DWT时，已形成门类齐全、技术水平很高的船舶配套工业，而且是世界船用设备制造大国。日本通信导航产业主要通过引进欧美国家的先进技术来发展，并对本国企业实施适当保护，将船舶通信导航企业逐步整合，形成集中生产优势。目前日本船东造船用通信导航设备本土化率达到98%以上，基本实现全谱系供应。

韩国在上世纪70年代建造的船舶几乎全部采用进口材料和设备。上世纪80年代，韩国在引进设备和技术的同时，积极推进船用设备国产化，采取相应的保护措施，减少进口，促进船舶配套工业的发展。目前韩国造船用通信导航设备本土化率已经达到90%。

中国竞争格局

当前，我国船舶通信导航产业尚未形成规模，缺乏有国际知名度的领军企业和自主品牌。每年我国造船市场中价值占比最高的新建远洋商船通信导航系统几乎被国外品牌所垄断，成套设备依赖进口。

从企业看，日本JRC、日本古野FURUNO凭借完善的产品谱系、遍布全球的服务网络以及相对的价格优势，在中国主流民船市场处于优势地位，中国船东对两家日本企业的产品已经形成市场依赖。而在海洋工程船、远洋渔船、大型豪华邮轮、超豪华游艇等细分领域，美国Sperry Marine、挪威Kongsberg Maritime、德国SAM等欧美厂商占据了主导地位。

近几年，国内相关企业及科研机构开始发力，现已自主研制出自动舵、电子海图显示与信息系统、ARPA导航雷达、航行数据记录仪、船舶自动识别系统、综合船桥系统等，其中部分已通过全球主要船级社认证，并陆续有了一些实船应用。但这些产品主要装备在公务船、内河船以及近海营运的支线船舶上，产品研发通常依托国家科研项目，还无法形成规模化、商业化生产。从技术上看，国产通信导航设备性能基本能够满足国内船东的需求，但在价格、可靠性、服务网络等方面与成熟的国外厂商还有一定距离。特别是对于国内船东订造的远洋商船，由于通信导航设备对保障长距离、长时间远洋航行安全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并且考虑到国际公约对于通信导航设备性能的强制性要求，以及船东最关注的全球服务网络，这些因素都导致国产通信导航设备很难获得国内船东的认可，其装船业绩较差。

产品需先获得船级社认证

船舶通信导航设备的市场门槛主要体现在主流船级社认证上。作为船舶技术的专业检验机构，船级社在技术检验、监理、监测、质量控制上具有极强的权威性和公正性，因此获得船级社产品认证是通信导航产品装船的必要路径。船级社进行产品认证的主要原则是确保船舶航行安全，因此船级社所依据的认证规则除了根据自身工程经验编制的技术规范外，还参考引用了国际海事组织（IMO）公约要求和国际相关工业标准。产品选择哪家船级社认证没有强制性要求（通常与船舶的入级船级社相同），但厂商都会选取国际船级社协会（IACS）的会员进行送检。IACS是世界上12家主要船级社的协会组织，并以非政府组织身份参与IMO的各项事务之中，其主要工作就是把会员船级社之间各种船舶检验规则统一起来，以UR统一要求的形式发布。

产品研发缺乏技术引进渠道

通信导航产品属于航海电子领域范畴，涉及电子信息、通信网络、计算机、软件工程各个领域，所应用的技术包括微波通信、信号处理、网络传输、语音通信、图像采集、模式识别、信息融合等方面，属于典型的交叉工程学科。通信导航产品技术含量较高，零部件加工精度高，其产品研发、生产和制造需要一支技术水平过硬、行业经验丰富的员工队伍，只有掌握了核心技术和优秀人才的通信导航设备生产商才能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取得领先地位。

另外，部分通信导航产品有军民两用的属性，因此基于政治和军事上的考虑，国外领先的通信导航企业不愿意与我国企业签署技术转让协议，导致我国通信导航企业无法通过特别许可的方式引进国外先进技术。

国际海事公约强制性要求

与通信导航设备密切相关的海事规范是《1974年国际海上人命安全公约及其修正案》（SOLAS公约）。SOLAS公约及其修正案是IMO为保障海上航行安全，针对船舶结构安全、设备安全和安全操作等方面发布的强制性要求。SOLAS公约附则第III章“救生设备和装置”和第IV章“无线电通信设备”规范了无线电设备的性能要求、全球海上遇险与安全系统（GMDSS）的基本配置、无线电通信的海区划分、无线电通信设备的维护保障等内容；
而在SOLAS公约附则第V章“航行安全”部分，公约针对导航设备所提供的航线划定、船桥控制台交互界面、航行数据记录仪的检查维护、电子海图标绘标准、雷达天线电磁兼容性优化、国际海事卫星系统的使用规则等方面都做出了具体说明；
SOLAS公约附则第IX章“船舶安全营运管理”部分还对船舶航行的气象服务、冰区巡逻服务、搜索与救助行动提出了功能性要求。

船舶通信导航上游产业

电子信息产业是船舶通信导航上游产业，包含研制和生产各类电子元器件、测量仪表、电子配件等方面。电子信息产业是在电子科学技术发展和应用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总体分为电子信息制造业、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二大类。电子信息产业与船舶通信导航产业密切相关，通信导航系统中多型设备的信息处理单元、卫星通信模块、数据融合系统都有赖于电子信息产业中迅速发展的大规模集成电路的生产和应用；
导航设备生产需要电子元器件的精密加工技术；
电子海图、综合船桥、自动标绘仪等通导设备都需要搭载内置核心算法的软件控制系统。

作为上游行业，电子信息产业的发展对船舶通信导航产业的技术、成本等因素影响较大。电子元器件产业经过多年的快速发展，具备较高的技术成熟度，市场竞争较为充分，细分产品专业化分工程度较高。未来电子元器件产业将继续保持快速发展，并辐射船舶电子行业。

船舶通信导航下游产业

以离散设备集成进行系统化应用的船舶总装是船舶通信导航行业的下游产业，其中以智能船舶为代表的海事数字化系统应用是船舶通信导航下游产业的重要发展方向。

智能船舶作为《中国制造2025》中优先发展的船舶高新技术，是全球海事界的关注热点。在船海电子领域，智能船舶与通信导航系统高度相关，可以视作通信导航产业的高端应用。智能船舶主要涉及智能航行、船舶态势感知、船岸高速数据交互、新一代船载通信网络和船舶物联网。广义上的智能船舶还与航运管理、港口运维、航道疏浚、多源信息融合紧密结合。

由于IMO智能船舶规范建设远未完善，因此远洋船舶的智能化还为时尚早。目前国际海事界在小型船艇基础上发展近海中小吨位高度自动化船舶，构建服务于智能船队及船岸港口协同的整体解决方案。其对小功率导航雷达、高精度罗经、大规模船载传感器部署，以及海上避碰寻路算法等通信导航系统都提出了相应要求。

认清市场壁垒

突破技术和人才壁垒。通信导航产品技术含量高、加工精度严，研发、生产和制造都需要拥有一支技术水平过硬、行业经验丰富的员工队伍。国内企业需加强行业人才队伍建设，加大研发投入，掌握了核心技术和优秀人才的生产商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才能拥有立足之地。

突破客户粘性壁垒。通信导航产品的厂商和下游客户企业存在着紧密的关系，产品具有很强的配套性，生产商一般要通过长期的技术应用和服务才能与下游企业结成战略合作伙伴，逐步形成自身稳定的客户群，参与到船舶配套行业的体系中。因此，对优质客户资源的争夺是船舶通信导航行业竞争的焦点，特别是争夺国际一流的船厂和船东。而这些客户对产品的质量、服务体系有很高的要求，一般只选择行业内有较高声誉的企业，以保证产品持续稳定的供应和售后服务。我国通信导航企业要注重培养出自己稳定的客户群，保证产品质量，提高企业在行业内的声誉。

突破服务网络壁垒。船舶通信导航行业除了强调产品的性能和价格，还要特别重视产品的稳定性和后期维护服务。船舶在世界各地航行，当产品出现故障的时候，我国通信导航企业要能够及时响应，无论船在何处，都要有服务人员及时赶到现场解决问题，以保证船舶顺利起航。具有健全的全球服务网络是船东或船舶管理公司（特别是远洋船舶客户）选择船配供应商的首要条件。即便产品质量过硬，但如果没有完善的全球服务网络，也难以打开国际市场。国内企业要加强全球服务网络建设，提升品牌知名度并拓展国际市场。

突破规模效应壁垒。随着行业的快速发展，产品的订单数量、订单规模越来越向技术层次高、规模化的公司集中，小公司由于受到自身实力的限制，订单数量将逐渐减少。国内企业可以加强合作，注重引资扩大规模，在市场竞争中占据优势。

发掘市场切入点

我国船舶通信导航企业有较多新进企业，需扬长避短、循序渐进地开拓国内外市场。现阶段国内新进企业可以避开远洋船舶等主流市场，发掘国内外细分市场机遇，制定差异化的竞争策略：通过“核心产品+定制化服务”来寻找突破口。纵观国内外船舶通信导航企业的发展历程，其大多是从单一产品起家，瞄准特定市场，做精做强核心产品，之后在此基础上不断完善丰富产品线，逐步实现从“单一设备供应商”向“核心产品+系统集成”的转变。

对于自研技术成熟高的通信导航产品，我国企业可以与国内科研机构合作开发或通过专利转让等方式获得技术支持；
对于中低技术成熟度的产品，建议通过收并购其他企业的方式获得直接的市场认可；
对于全寿命周期内维护要求高的通信导航产品，可以自建服务网点或与其他企业共享服务网点，以满足客户对产品的高频次服务需求。

北京海兰信公司在创业阶段就启动了国际化战略，在面对国际市场时，海兰信公司选取了海运发展程度相对高的第三世界国家作为突破口。在此阶段，该公司确立了进入国际市场的大战略，初步了解了国际市场的运行规则，并有少量产品在海外市场实现突破。海兰信通过五个阶段循序渐进，实现了国际化发展。目前海兰信公司不仅巩固了在亚非拉发展中国家的市场基础，而且在一些欧美发达国家还具备了较高的品牌影响力，成为了中国船舶电子行业的主流设备厂商之一。

加强国际化资本运作实力

并购外国公司是最直接的国际化发展方式。通过这种方式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获得进入全球市场的平台，并提升自己的品牌形象，但这样的机会不会轻易出现。国内企业的资金实力必须足够强大，以满足并购后对现金的大量需求；
在并购目标选择中，需要选择技术和产品与自身有一定互补性的企业，同时考虑在目标市场中产品品牌的知名度；
如果并购交易的目标市场属于全新领域，则需要确定目标市场的发展潜力。

借鉴国外产业发展经验

日本与欧美船舶通信导航产业发展较为成熟，其发展经验值得国内企业借鉴学习。国内企业要突破国产化概念，打破固步自封的局面，与国外企业合作，引进世界先进通信导航产业的研发、制作、管理技术，消化吸收，为我所用，快速提升国内企业技术水平和管理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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