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评”一致视域下真实写作命题研究*——基于浙江省近三年中考写作命题分析

马利云，尹向毅

(湖州师范学院 教师教育学院，浙江 湖州 313000)

各地中考语文试卷结构稳定，一般由基础积累、阅读理解及写作表达等模块构成。写作表达分数占比高，是语文试卷中最引人注意的部分，给命题者带来的挑战也比较高。命题者应具备怎样的命题智慧，才能既引导教师的教学又避免学生应试中的宿构套作，从而恰当“甄别”与评价学生的写作表达能力？遵循《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2022年版)》提出的评价和命题建议，作文命题应注重“教—学—评”的一致性，整体思考“为什么教”“教什么”“怎样教”“教到什么程度”等问题[1]4，使“写作任务目标”“写作教学内容”和“写作教学评价”三者指向统一。

所谓“教—学—评”一致，即教学、学习与评价都围绕共同的目标展开[2]4-6。“教—学—评”一致既针对教师的教与学生的学，也针对命题专家的命题。就前者而言，指教师的教、学生的学与评价应保持目标的一致性；
就后者而言，指命题专家的命题与教师的教与学生的学应保持目标的一致性。本文以“命题”为切入点，探索中考真实写作命题对“教—学—评”的促进和落实。真实写作命题是指向真实写作目的、设计“逼近真实生活世界写作”的命题[3]80。真实写作命题应设计源自真实生活或模拟真实生活的写作任务。真实写作命题面向真实写作对象，指向真实交际的言说对象，有真实写作过程，学生要运用百科知识、生活知识和一定的写作知识进行动态探究和生成，从而完成写作任务。真实写作命题使教师不必猜题押题，学生无需虚构套作，使写作教学“教—学—评”一致成为可能。纵观浙江省近三年的写作命题，命题者精心设计试题，在引导“真实写作”方面进行了可贵的尝试与探索。本文以“教—学—评”一致剖析真实写作命题的内涵、基本理念及命题与教材的关联及教学的落实，并对命题的改进提出建议。

真实写作命题强调“真实情境”“真实任务”“真实对象”以及“真实目的”，其中“真实任务”是命题设计的核心，详见表1。

表1 浙江省近三年中考“真实写作命题”一览表

真实写作命题是在对广阔生活世界把握与提炼基础上形成的关于“真实”的本质表征。人们对“真实”一词的理解很容易简单化，认为只要是日常生活中实际遇到的事物就是“真实”。在真实写作命题中，研究者借助情境认知理论、真实性评价理论和整体语言理论,赋予真实写作的“真实”以充足的学理依据。这里的“任务真实”是指作文命题源自真实生活或模拟真实生活,具有一定的复杂性、“结构不良性”和“现实社会性”[3]81。浙江省近三年的真实写作命题，总体呈现以下特点：(1)情境设计生活化，贴近学生学习与生活体验实际，具备一定的复杂性和现实性；
(2)任务设计符合实际，有利于学生借题发挥，有些地市的命题会设置多项任务，以供学生结合自己特长挑选任务；
(3)读者对象具体，对象指向编辑、校长或同学等，确保学生写作有具体言说对象；
(4)写作目的明确，目的包含通过申请、沟通、说服等完成某项任务。

真实写作命题指向写作的表达和交流的实用功能，从“教”的层面来说，因为情境真实，目的明确等原因，使得教师的教学有抓手；
从“写”的层面来说，真实情境任务既可有效避免学生宿构套作等写作弊病，又可调动学生的写作激情。

依据课标“教—学—评”一致要求来剖析真实写作命题，我们可以发现其在写作本质、写作要素、情境创设以及评价方式诸方面均与常规写作命题有区别。

(一)回归写作本质

课标中关于“写作”的介绍有很多种，这里仅撷取部分内容加以对比剖析。《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2022年版)》把写作纳入“表达与交流”板块，对第四学段(7至9年级)的要求是：写作时考虑不同的目的和对象。根据表达的需要，围绕表达的中心，选择恰当的表达方式[1]16。《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2017年版2020年修订)》指出，语言表达与交流能凭借语感和对语言运用规律的把握，根据具体的语言情境和不同的对象，运用口头和书面语言文明得体地进行表达与交流[4]18。美国《英语语言艺术课程标准(1996年)》将写作定义为：(1)在一定时间和空间内使用文字或拼写进行的日常生活的沟通和交流；
(2)利用手或电脑、盲文等手段记录语言的过程或结果[5]52。

从以上可以看出，国内课程标准强调写作是“自我表达和与人交流”，都注重突出写作的“语境和对象”。美国的课程标准定义的写作有三层意思：(1)写作是沟通和交流行为；
(2)写作既是结果又是过程；
(3)写作输入的手段多样。可见，国内外三个课程标准关于写作的定义中的共现词有“交流”“沟通”。人写作的初衷就是“交流”“表达”或“沟通”。写作是在特定语境中，运用书面语言，针对特定的读者进行的有目的的语篇建构和交流活动。

真实写作命题的理念之一是呼唤中学生的写作回归本质。以往写作大多采用材料联想或感悟的命题形式，其背景材料远离生活，写作要求笼统抽象，学生难以表达真实情感，更缺乏具体交流对象，导致作文虚假苍白。真实写作倡导基于真实情境的任务型写作，如“资料加工型写作任务”“事务处理型写作任务”“交际型写作任务”“辩论型写作任务”等，使写作回归“交流”“沟通”等具体的语言文字运用。

(二)写作要素明晰

真实写作命题应提升学生真实的言语实践能力，重点强调表达交流活动的对象、目的和表述方式等因素。真实写作命题中的写作要素明确，比传统写作更具可操作性。真实写作命题通常包含6个要素：(1)作者(以谁的名义写)；
(2)读者(写给谁看)；
(3)目的(解决什么问题)；
(4)话题(谈论什么)；
(5)体式(以什么文体写)；
(6)表达(用怎样的语气说)。以2020年温州中考写作题为例，考生可以从三个写作任务中任选一个，其第二个任务就包含6个要素：(1)作者(以一位同学的名义写信)；
(2)读者(一位“不愿意做笔记的某同学”)；
(3)目的(说服这位同学做笔记)；
(4)话题(围绕“笔记”话题)；
(5)体式(书信)；
(6)表达(以交谈的口吻)。以上六要素构成真实的写作任务，能够激发学生的写作兴趣，有利于学生顺利完成任务。真实命题写作任务的各个要素清晰明确，可以让学生有机会与具体对象交流，更能做到“言由心出”。

(三)注重真实情境

情境与学生写作的质量紧密相关，情境设计得当与否直接影响学生写作水平的发挥。真实写作命题注重创设真实情境。第一，情境性选材要能激起学生的表达欲。与学生生活紧密相关的情境，可以“调动并活跃学生的思想”[6]107-113，让学生体会到自己不是被动地应试写作，而是积极地表达思想，展现自我。2020年温州中考的写作题就具备这样的优点。第二，情境蕴含的信息要体现一定的综合性和复杂性，需要学生整合多种因素，构建自己的新主张，明确提出自己的观点。2021年嘉兴中考的写作题设置项目化学习情境，需要学生根据项目学习任务，在比较分析中进行综合阐述，提出自己的观点。第三，命题设计的情境要开放多元，让学生有自由发挥的空间，展现自己的独到见解与个性化主张。

(四)评价标准具体明确

真实写作命题的评价标准具体明确。真实写作命题用拟真式任务测评学生的写作能力，学生写作就像是在实际交流，写作的成果也就相当于交流的收获。以2021年绍兴中考的写作题为例，其题目是“一位热爱中文的外国小伙伴向你请教汉语学习的方法，请结合你的学习体会，写一篇建议性文章”。题目要求学生向这位外籍小伙伴提出学习汉语的建议。命题者给出的评价标准是根据“这一道”试题而“量身定制”的评分标准，带有试题鲜明的个性特征。这种从写作目的和对象出发，针对建议、书信、笔记等文体制定的“菜单式”评分依据，是真实写作命题的重要特点。与常规性写作评分标准“模式化、抽象化的居多”“操作性不强”“缺乏针对性”等特点相比[7]52-58，真实写作命题的评价能更准确、完整地评价学生学习过程中的状态、表现和能力。

教材是“教”与“学”的载体，既为教师提供教学内容，也为学生提供“学写作”的知识、材料和任务。实际上，真实写作命题的构思部分源于教材。

(一)写作命题构思源自教材单元写作任务

以2022年嘉兴中考的写作题为例，题目为：“‘巅峰使命 2022’珠峰科考队员们，夜以继日，不顾疲惫，坚持工作，在世界之巅标注下了属于他们人生、也是属于我们国家的高度；
一片‘防护白’，一抹‘志愿红’，无数年轻的身影活跃在医院、社区，用爱心与速度，抢救病人，检测核酸，运送食品，使我们的生活充满了温度……如果我们每个人都能多一‘度’，整个社会就多一份向上的力量……”题目要求学生写一篇演讲稿，用于在升国旗仪式上发言。

统编教材八年级下册第四单元是“活动·探究”单元，整个单元一共安排三项活动任务，其中任务二是“撰写演讲稿”。教材提示的写作技巧的第一条是“要有针对性”，做到“心中有听众”。嘉兴卷中考作文题要求学生写演讲稿，演讲稿要用于“升国旗仪式上发言”。“升国旗仪式”面对的听众，一般都是本校老师和同学，这就有效实现了“心中有听众”这一要求。可见，这一命题的构思源自教材单元写作任务。

(二)写作命题构思融合多个单元写作任务

以2021年绍兴中考的写作题为例，其题目是“阅读以下新闻标题，在任务单中任选其一，完成写作”。命题者在“任务单”一共设计了三个任务供学生选择。任务一：阅读新闻标题，就标题内容所反映的现象，为校园论坛写一篇评论性文章；
任务二：4月20日，在第十二个联合国中文日之际，《晚报》启动了“我与汉语的故事”征文活动。请写一篇文章(可以文学创作)，向《晚报》投稿；
任务三：一位热爱中文的外国小伙伴向你请教汉语学习的方法，请结合你的学习体会，写一篇建议性文章。

这一命题融合了统编教材多个单元的写作任务：八年级上册第一单元“活动·探究”任务一的“新闻阅读”和八年级上册第六单元“表达要得体”两个单元；
九年级上册“观点要明确”“议论要言之有据”和“论证要合理”等三个单元。教师应该依据教材实施教学，把阅读、写作与实践活动进行有效融合，以有效提升学生的语言运用能力。

(三)写作命题构思源自综合性学习任务

以2021年丽水中考的写作题为例，其题目是“班史编委会向同学们征稿，班史编委会请每位同学写一篇文章，这些文章将辑录在‘生活踏浪’栏目中；
要求聚焦初中三年的生活，可以记叙经历，可以抒发感情，也可以发表见解”。

这一题目的设计灵感来自统编教材九年级下册第二单元综合性学习“岁月如歌——我们的初中生活”。为有效完成综合性学习任务，教材设计的活动规划分三步：第一步，成立编委会，做出分工；
第二步，搜集资料，创作文稿；
第三步，编辑加工，装帧制作。从写作要求看，丽水中考写作题应该属于上述步骤中的第二步。从以上可以看出，真实写作命题能够深度关联教材，从教学导向来说，有利于教师在日常教学中认真落实教材要求，有利于“教”与“学”的统一。

面对真实写作命题，教师应改进教学，在任务设计、内容创生、写作知识以及过程指导等方面采取相应教学对策，使“教”“学”与“评”指向统一。

(一)任务设计要有针对性

以2021年嘉兴中考写作题为例，嘉兴中考首次采用项目化学习写作命题。项目名称是“水文化理解与传承”，整组项目由“方案设计”“学习实践”“成果构筑”三部分构成。写作任务安排在“成果构筑”部分，学生要从“序言”“智者乐水篇”“源远流长篇”等三项任务中任选一项完成写作。“源远流长篇”的写作要求是“运用议论等表达方式对水文化的保护和传承提出自己的观点，要有理有据”。

统编教材九年级上册有三个单元安排议论性写作，其内容分别是“观点要明确”“议论要言之有理”“论证要合理”。教师如果对教材写作要求不做任何改进，依然用以往的封闭性写作来指导学生，显然无法应对2021年嘉兴中考这类写作题。教师可以设计“说服校长组织研学活动”“‘双减’背景下学校晚托班课程设计”等开放性写作任务，让学生面对“校长”明确提出自己的观点和主张，有理有据地阐述理由，这种写作训练就具有一定的针对性。这样学生在面对“水文化的保护和传承”这一写作任务时才能顺利实现技能的迁移运用。

(二)写作内容要开发创生

面对学生写作内容匮乏的问题，教师应该寻找有效应对之策。“树枝分杈法”就是一种帮助学生创生写作素材的好方法。树枝分杈法用一种很直观、视觉化的方法来描述内容之间的逻辑、层次关系。使用时，教师可以画一棵有主干、有分枝的树，然后把相关内容按照逻辑和层次关系“挂”到相关枝杈上。下面以2021年丽水中考写作题为例说明“树枝分杈法”的运用。“班史”这一选题，既宽泛又具体，需要教师运用一定的教学手段激活学生记忆库中的写作素材。教师可以绘制一棵大树，设计多条枝干，围绕“班史”，把班集体、班干部、班级荣誉、班级活动、教师、学习内容等写作点一一“挂”到枝干上。教师还可以深入挖掘学生感兴趣的写作点，如帮助学生发掘各学科课堂的“课堂趣事”，由此丰富写作内容。运用“树枝分杈法”不仅能够创生写作内容，还能把内容之间的逻辑和层次框架直观、系统地呈现出来。

(三)写作知识要精准

写作需要知识，知识需要精准。写作指导应做到依体而教，为学生提供精准的写作知识。八年级上册第二单元课文鲁迅的《藤野先生》和朱德的《回忆我的母亲》是回忆性散文；
茨威格的《列夫·托尔斯泰》和艾芙·居里的《美丽的颜色》属于人物传记。写传记和写回忆性散文是有差别的。教材所提供的传记写作知识，内容有限且未必准确。以写小传为例，精准的传记写作知识教学，可以分为两个环节。第一，前期准备：(1)阅读铺垫，教师准备五篇名家小传让学生阅读；
(2)设计具体任务，要求学生“为家族中有影响力的长辈或先辈写小传”；
(3)选择投稿专栏，向报社投稿，告知投稿邮箱，创设真实写作氛围；
(4)双向布置任务，教师布置给学生的任务是访谈长辈，收集写作素材，教师给家长的任务是追述先祖往事帮孩子提供素材。第二，过程指导：在学生确定“传主”的基础上，教师提供精细化的写作知识支持，教师在素材呈现方式、重点内容、表达方式、人称使用、语体选择等方面进行细致的辅导。详见表2。

表2 “传记”写作知识

(四)写作过程要加强指导

教师要做好扎实有效的指导，让学生完成真实写作任务。下面以笔者指导学生实地调查、辅导学生完成调查报告撰写为例，阐述教师对学生的写作指导过程[8]44-47。

(1)任务：撰写某小区住户垃圾分类情况调查报告。

(2)环节：教师带领一组学生走进社区，实地调查社区居民的垃圾分类情况，调查社区对垃圾分类的管理情况，在取得第一手资料的基础上进行调查报告写作指导。

(3)调查：选定三个楼幢，进行入户采访，对社区服务部进行重点采访，对小区公共场所居民垃圾投放情况进行现场记录。采访前设计好相关问题。

(4)写作：调查报告包含标题、正文、结尾。正文开头部分主要交代调查的问题、目的、意义，介绍调查的时间、地点、对象、方法；
主体部分是调查报告的核心内容，主要呈现调查的结果与分析；
结尾部分，在问题的呈现与分析的基础上，提出解决问题的对策与建议。

教师指导学生入户采访，并指导学生合作完成调查报告撰写，教师全程给学生提供细致的指导，不仅让学生掌握调查报告的撰写方法，还要锻炼学生的综合能力，如沟通能力、实践能力和团队协作能力等。

浙江省近三年中考真实写作命题，取得一定成绩，也不可避免地出现一些问题。应该从以下三方面进行改进：

(一)写作任务应具体

以2020年绍兴中考的写作题为例，命题组精心设计了三个任务项(见图1)。

图1 2020年绍兴中考写作题

“梅”“月季”“菊”等都是大家常见的，就任务一来说，考生需要由这些植物进行联想，以花喻人，劝慰“长相平平，没有才艺，学习成绩也不亮睛”的“读初二的表妹”。这个命题的限制性因素多，考生发挥的余地和空间有限。就任务二和任务三来说，命题要求不够明确，与题干关联度不够紧密。这三项任务貌似“新颖”“公允”，但给学生带来的审题和选择困难却不小。目前虽缺乏考生面临这类“多选一”任务的选择干扰的实证研究，但如果考生面对太多的选择，就会产生更大的选择困难，也会浪费考试时间。可见，考试命题中的任务应力求简约，不宜过多，以一项任务或二选一为宜，且任务的设计要具体明确。

(二)写作文体应多样

浙江中考写作命题在文体选择上具有开拓意识，文体包含书信、演讲稿、申请、报纸专栏投稿、想象故事、游记和序言等。但从统计数据看，文体的选择依然比较局限，如书信写作有三次，专栏投稿有三次，故事写作有三次。建议可增加改写、扩写、续写，日记手账、微信推文、通讯，小说、故事、寓言，以及实验报告、项目研究等多种文体。

(三)写作对象应多元

浙江中考写作命题在写作对象的设计上不够多元。浙江中考写作命题的写作对象，大多是同学、老师和学校管理者。例如，2020年杭州卷是“给学校负责社团工作的张老师写申请”；
2021年温州卷是“向同学发表演讲”；
2021年绍兴卷(任务三)是“给一位热爱中文的外国小伙伴传授汉语学习之道”；
2021年丽水卷是“面向班级同学编撰班史”。可见，写作命题的对象还不够多元，应适当扩大范围，使写作对象在年龄、职业、国籍、民族等方面更加多元。真实写作命题，面向真实任务，面对真实读者，解决真实问题，有助于激发学生的写作欲望，有助于写作教学顺利实施。以“教—学—评”一致要求观照真实写作命题，挖掘评价对教与学的导向价值，可以促进教师“教”与学生“学”的深度融合，使教师的教更有抓手，学生的学更为扎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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