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疫情以来巴西能源政策新变化对国际食糖市场的影响

田珈源，刘晓雪

(北京工商大学经济学院，北京 100048)

巴西作为全球第1大甘蔗生产国、食糖的最大出口国、全球第2大生物燃料生产国和消费国，巴西可再生能源占能源消费总量的45.3%，2020年蔗糖和乙醇出口为巴西外汇创收 103亿美元，“食糖-能源”成为仅次于巴西肉类、大豆和林产品的第 4大农业出口行业。巴西生物燃料发展对于本国碳减排进程和全球食糖市场均影响深远。

从现有研究看，已初步形成了巴西生物燃料发展经验[1-2]、政策演进[3-5]、生物乙醇和汽油价格关系变化[6]、生物燃料与粮食兼容发展[7]等研究成果，也存在甘蔗生物燃料“与粮争地”等争议，但缺少关于新冠肺炎疫情以来巴西能源政策新变化对食糖和乙醇影响的论文。本文着重从2020年以来巴西能源政策的新变化[8-10]切入，探究巴西能源政策新变化的内容、变化原因及其对食糖市场的影响[11-14]，研究对于深入了解当前全球食糖市场的新情况、新特征具有较强现实意义。

巴西能源政策调整大致分为2部分：国家生物燃料政策(RenovaBio)变化和乙醇和汽油政策变化(见表 1)。

表1 近年巴西能源政策变化框架

1.1 巴西国家生物燃料政策(RenovaBio)

1.1.1 RenovaBio政策内容

2015年，巴西参加第 21届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COP21)并承诺，在2005年基础上，到2025年将国内温室气体排放量减少37%，到2030年减少43%，巴西矿业和能源部(MME)2016年12月启动巴西“国家生物燃料政策”[15-16](Renovabio，于 2017年 12月26日认定)，该政策于2019年12月开始生效。

Renovabio主要通过年碳强度降低目标(GCO2/MJ)、生物燃料认证、脱碳信用额(Credito de Decarbonizaço，缩写为CBIO) 3种政策工具实施。Renovabio是巴西国家层面对生物燃料碳减排作用的认可，使用生物燃料生产能有效降低温室气体排放，并且通过脱碳信用额度(CBIO)这种新资产协助实现碳减排目标(见图1)。每个脱碳信用额度代表因为使用生物燃料生产而未被生产出来的 1 t二氧化碳。CBIO于2020年4月27日开始在巴西证券交易所(B3)交易，经认证的生产商/进口商可以出售CBIO，分销商有义务购买。这使得巴西甘蔗生产出来的生物乙醇，一方面可以获得生物燃料市场销售价格的收入，还获得因为减少环境污染所带来的额外收益。即通过CBIO，国家层面认可了生物燃料带来的环境效益，让生物乙醇生产商或进口商获得市场销售价格之外的环境溢价，增加了生产者报酬。

图1 脱碳信用框架图

1.1.2 政策调整及碳减排现状

巴西生物燃料政策调整经历了 2018～2020年和 2021～2022年 2个发展阶段。2020年新冠疫情全球爆发，2019年底巴西Renovabio开始生效，新冠疫情后的政策大幅改变集中于2021～2022年，为了便于读者理解 Renovabio政策及前后的改变，本文加入疫情前 Renovabio政策描述，并把巴西生物燃料政策调整为 2个阶段，即 2018～2020年和2021～2022年。

第一阶段是2018～2020年，形成Renovabio政策框架。自 Renovabio政策提出以来，巴西明确生物燃油生产标准及认证要求、碳减排目标，形成较明确的Renovabio政策框架。具体来看，2018年11月，国家石油、天然气和生物燃料署(ANP)发布第758/2018号决议，确定了生物燃料生产和进口(商)标准及相关认证要求。2019年6月，巴西矿产能源部(MME)和国家能源政策委员会(CNPE)第 15号决议批准了 2020～2029年的强制性目标；
ANP第791/2019号决议打破了每个分销商基于公司前一年交易的化石燃料(汽油和柴油)的碳强度削减需要实现的年度强制性目标，前一年没有将化石燃料商业化的分销商不需要达到任何目标。2020年 9月 10日，MME将2020～2030年销售的CBIO目标减少18%、2020年目标减少近50%、2021年的目标减少了40%。燃料分销商主要通过购买CBIO来抵消其每年的碳减排目标。CBIO发行量主要来源于生物燃料，尤其是乙醇和生物柴油(UNICA数据显示，乙醇和生物柴油占比高达99.7%)。

第二阶段是2021～2022年，Renovabio政策大幅调整时期。在Renovabio政策框架完善的基础上，鉴于新冠疫情、俄乌危机、巴西通胀严峻、CBIO大涨等形势对巴西经济的影响，2021～2022年对生物燃料认证方案、碳减排目标进行调整。2021年5月，ANP发布 843号决议规定，燃料分销商(义务方)减少单个目标比例与 Renovabio非义务方退出市场或减少的CBIO的比例相同。2021年10月，ANP修改了2022～2031年的排放目标，新的碳减排目标延长了减排年限，降低了同期需要减少的碳排放量。2022年6月，ANP为生物燃料认证提供新的路线(生物柴油路线)。2022年7月21日，第11141号法令将分销商年度目标截止日期从2020年12月31日延长至2023年9月，以缓解供需不平衡导致的CBIO价格上涨。2022年7月延长期限降低CBIO购买的短期需求，从而有助于CBIO价格下调。2022年7月，考虑到甘蔗以外其他生物燃料来源，ANP发布了初版监管方法，其中包括一种帮助生物柴油和玉米乙醇生产商克服认证障碍的质量平衡方法。

随着 Renovabio政策的实施，巴西减排目标取得一定成效。根据ANP的数据，巴西燃料经销商购买了 244亿脱碳信用额(CBIOs)进行脱碳目标抵消，实现了RenovaBio 2021年目标的 97%。截至2022年7月底，约有2386万个CBIO可在B3交易所交易，约为2022年强制目标的66%。

1.2 巴西乙醇和汽油政策变化

新冠疫情以来巴西面临较大的经济形势不确定性，稳经济发展成为当前主要任务。为此，巴西能源政策中改变较大的是乙醇进口关税和乙醇及汽油燃料税收的变化。大部分税收改变是为了抑制不利经济形势下的燃料价格上涨，如2022年底到期的“0”关税政策和多种燃料税收变化(商品和服务流通税ICMS、对经济领域干预的贡献税 CIDE、对社会融合计划的贡献 PIS和为社会保障筹资捐(COFINS)税)。

1.2.1 乙醇进口关税政策变化

近几年乙醇进口关税经历了4个阶段，由高关税到0关税变化，关税配额呈下降态势。表2为除南锥共同市场国家(南锥共同市场也称南方共同市场，是南美洲区域性经济组织。1991年3月26日由阿根廷、巴西、巴拉圭、乌拉圭4国组成，后吸纳智利、秘鲁、厄瓜多尔、玻利维亚加入。南共市场成员国间绝大部分商品实行无关税自由贸易)外其余国家乙醇进口关税变化。

表2 近年乙醇进口关税变化

第一阶段为2019年8月31日至2020年8月31日的乙醇较高配额阶段。根据外贸和国际事务部长公布的第547号法令，此阶段乙醇关税配额为7.5亿 L，超过的部分进口关税为 20%。为了最大限度地减少新关税配额对东北部乙醇行业的影响，巴西经济部外贸商会(CAMEX)第41号决议设定了7.5亿L关税配额的分配规则，并于2019年10月21日生效。决议规定，2019年8月31日至2020年2月28日期间关税配额为2亿L，此后2个季度，关税配额为每季度2.75亿L。

第二阶段为2020年9月14日至2020年12月14日乙醇低配额阶段。巴西和美国就乙醇贸易谈判期间，巴西关税配额按比例维持在1.875亿L。

第三阶段为2020年12月15日至2022年3月20日乙醇高关税阶段。由于巴西和美国谈判失败，导致除南锥共同市场国家免税准入外，其他所有乙醇进口都需要征收20%的进口关税。

第四阶段为2022年3月21日至2022年12月31日的乙醇0关税阶段。为了缓解新冠疫情和俄乌战争等因素造成的加油站燃料价格上涨，巴西联邦政府宣布到2022年12月31日前乙醇进口关税为0。

1.2.2 乙醇燃料和汽油的税收政策变化

1.2.2.1 商品和服务流通税(ICMS)变化

ICMS是各州州税，主要取决于各州总体税收和预算。不同州不同时间的税率不同，乙醇和汽油税率也有差异。以2021年7月为例，乙醇的ICMS在13.3%～32%之间，汽油的ICMS在25%～34%之间。其中，圣保罗州是唯一将适用于含水乙醇的ICMS从2020年的12%提高到2021年1月15日的13.3%的州，其他州在这段时间基本保持不变。

2022年 10月巴西总统大选前，为了控制不断上涨的燃料价格对本国通胀的影响，稳定巴西经济发展，巴西政府2022年6月批准了第194号补充法案，下调ICMS国家燃料税，将ICMS国家燃料税的上限定为 17%～18%。将汽油 ICMS国家燃油税由 25%～34%下降到 17%～18%，相当于下降了7%～18%，这显著增强了汽油相对于乙醇的竞争力，汽油和乙醇价格之间相互传导，最终导致乙醇价格短期急剧下降。此外，巴西国会2022年7月中旬批准了宪法修正案项目(PEC)15条的修改，降低乙醇ICMS以维持含水乙醇和汽油之间的税收差异(表3)。

表3 乙醇和汽油税收变化

1.2.2.2 对经济领域干预的贡献(CIDE)税变化

CIDE创建于2001年12月(第10.336号法案)，旨在对石油及其衍生品、天然气及其衍生品以及燃料乙醇征税，它的成立是为了支付分配补贴。乙醇CIDE自2004年5月以来已固定为零。汽油CIDE自2015年1月起一直为0.10雷亚尔/L(第8,395号总统令)。2022年6月23日，为抑制燃料价格上涨，法案将汽油CIDE调为0，即2022年6月23日后，汽油和乙醇CIDE都为0。

1.2.2.3 对社会融合计划的贡献(PIS)和为社会保障筹资捐(COFINS)税变化

PIS/COFINS分别由1991年12月第7号和第8号补充法案和第70号补充法案产生的联邦税，主要为巴西社会保障体系提供资金。2022年6月23日新法案之前，汽油PIS/COFINS为0.79美分/L，乙醇生产商税率为 0.13美分/L，乙醇分销商税率为0.11美分/L。新法案将乙醇和汽油的 PIS/COFINS税率降为0。

1.2.3 汽油和含水乙醇销售政策变化

汽油和含水乙醇销售政策变化主要是由分销转变为分销和直销均可的形式。

1.2.3.1 含水乙醇

2019年6月之前含水乙醇采取分销模式，即生产商必须强制出售给燃料分销公司。2019年 6月，巴西国家能源委员会(CNPE)出台规定，允许含水乙醇燃料生产商直接从工厂向加油站所有者出售。此举或增加部分生产商的利润率，降低了消费者使用的乙醇价格。2021年11月5日巴西政府发布第858号决议，允许在加油站外直接销售汽油C和含水乙醇，结束了含水乙醇从生产商和进口商向燃料经销商的强制销售。销售模式改变后，直销的含水乙醇应向生产/进口商征税，分销的含水乙醇应该向分销和生产/进口商征税。

1.2.3.2 汽油

巴西汽油市场目前受国家石油局(NPA)和联邦法律9478/97(石油法)监管。分销商首先从各厂商(巴西国家石油公司、巴西其他炼油厂、配方师、石化厂或ANP授权的进口公司)购买汽油A(纯汽油)，随后将汽油A与从工厂购买的乙醇进行混合制成汽油C，最后通过加油站出售给消费者。巴西市场上汽油价格是由巴西国家石油公司基础定价，加上向巴西联邦政府及州政府缴纳的2种税费，以及分销和零售成本而组成的。巴西国家石油公司根据进口平价来调整国内汽油出厂价格，调价机制和国际市场挂钩。从历史经验上来看，大部分情况下巴西汽油价格相较于国际油价偏离度不会超过10%，当过度偏离情况(＞10%)出现后 1～5周之内，巴西国家石油公司往往会出售调整汽油出厂价。某些情况下，当出于经济安全、控制通胀考虑，短期可能出现国内外市场不一致的情形。第858号决议的实施，不仅改变了含水乙醇的销售模式，也改变了汽油C的销售模式，自实施起消费者可以不再通过加油站购买汽油C。

除了销售方式变化，巴西汽油价格 2022年 7月中旬以来连续下调。分别经历了7月20日、7月29日、8月15日、9月1日连续4次下调巴西国家石油公司对出售给经销商的汽油价格，分别从每升4.06雷亚尔降到3.86雷亚尔、3.86雷亚尔下调到3.71雷亚尔，3.71雷亚尔下调到3.53雷亚尔，3.53雷亚尔下调到3.28雷亚尔，每次降幅分别为4.9%、3.88%、4.85%、7.08%，累计降幅19.2%。

近2年巴西能源政策调整主要受到尽快实现碳减排承诺、总统博索纳罗为了总统大选争取更多选票、当前国家经济形势不乐观和通货膨胀率较高等多个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

2.1 巴西碳排放目标

2015年 12月，巴西在巴黎加入了《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UNFCCC)第21届缔约方大会。此次会议上，每个国家都提交了一份减少国内温室气体排放的计划，称为“国家自主贡献计划”(NDC)。巴西承诺在2005年的基础上，到2025年将国内温室气体排放量减少37%，到2030年减少43%。2020年12月9日，巴西称其减排方案符合2060年实现碳中和的目标。2021年 11月，巴西加快双碳目标进程，提出到2030年将排放量从43%降到50%，到2050年实现碳中和目标。在实践中，新目标相当于2015年的承诺，即将排放量限制在最高1.2亿t二氧化碳当量。为了减少碳排放，及时达成承诺目标，巴西制定国家生物燃料政策，促进清洁能源生物燃料的发展，并进行了相关能源政策的调整。

2.2 巴西总统大选

2022年10月巴西总统大选，2个竞争对手卢拉与博索纳罗分别代表巴西左右翼进行对决。左翼认为，不平等是亟需改进的社会问题，强调通过政府介入发展，对财富和社会资源再分配。而右翼认为，不平等是发展的自然产物，强调经济自由化，不同意政府过度干预。

自2019年1月就任巴西总统以来，博索纳罗一直致力于市场化改革，旨在解决巴西根深蒂固的结构性问题，其坚持自由主义政策倾向，但迄今经济改革效果有限。在疫情期间，博索纳罗优先考虑刺激经济增长的政策而采取偏宽松的防疫举措，使巴西成为新冠疫情中损失最惨烈的国家之一。根据巴西卫生部的数据，截至 2022年 10月 12日，超过68万人直接死于新冠病毒，数据仅次于美国。

相较于支持博索纳罗的军警系统、商人、农村土地所有者、福音派基督徒，卢拉支持者涵盖人群更多，囊括了绝大多数的贫民、女性、工人及部分中产。他在任8年，巴西GDP从0.51万亿美元增长到 2.21万亿美元，增幅达 330%。卢拉的改革计划让3800万巴西民众脱贫，巴西经济跃升至全球第7大经济体。

俄乌战争使巴西的粮食、燃料和日常生活用品的短缺和价格飞涨，为解决当前的经济问题，争取此前左翼执政时期最大受益群体中下层选民支持，疫情期间博索纳罗积极推行社会福利政策，设立紧急救助计划，在财政承压情况下仍花费大量开支用于社会补贴，推动能源政策改革，以争取选票。2022年10月大选结果是卢拉当选。卢拉当选总统对2023年巴西能源政策带来不确定性。

2.3 巴西经济状况

巴西是大豆、食糖等多种农产品的主要生产国和出口国，其服务业产值占国内生产总值近六成。近几年受疫情及俄乌战争等因素影响，GDP增速波动较大，年化通胀率逐渐升高。巴西地理统计局数据表明，2020年第2季度巴西GDP增长率为2009年第1季度以来最低，但第3季度有所好转；
2021年巴西GDP为8.679万亿雷亚尔，同比增长4.6%；
2022年第1季度再次同比下滑0.38%，经济不稳信号明显(见图2)。

图2 巴西GDP季度增长率变化

2000年1月至2022年9月巴西通货膨胀率变化表明(图3)，2022年4月巴西年化通胀率达12.13%且连续第8个月保持在两位数，为2003年10月以来最高。政府严控通胀下，巴西年化通胀率有所下降，9月巴西年化通胀率降至7.17%。

图3 巴西近20年通货膨胀率变化

引发巴西通胀的原因主要有3点：首先，巴西虽然是大豆、食糖等农产品主要出口国，但受气候条件限制，小麦主要从阿根廷进口。随着国际小麦等粮格上涨，日常生活必需品价格随之上涨。其次，虽然巴西是原油出口国，但自身提炼能力不足，需进口汽油和柴油。俄乌冲突下国际成品油终端价格看涨，推高巴西交通运输成本，导致整体物价波动上涨。美元升值导致巴西生产原料、机器设备等中间品进口成本上升，加大巴西输入性通胀压力。

就投资环境而言，疫情以来巴西货币政策从宽松到收紧，叠加美元加息影响，雷亚尔也从贬值到回升。2020年以来，美元兑雷亚尔居高不下，巴西货币贬值明显。美联储加息周期导致拉美地区外资流出。虽然巴西央行激进加息可以对冲美联储加息的负面效应，对通胀形成抑制，但也增加投资成本，对本国投资率形成更大限制。为抑制通胀和维持汇率稳定，2021年3月以来，巴西央行已连续12次共加息1175个基点至13.75%(图4)。

图4 美元兑巴西雷亚尔变化

贸易层面看，虽然短期国际市场对巴西农产品需求将提振其出口，从而利好经济。但巴西对化肥等农资外部依赖度较高，俄乌危机下巴西农业生产的可持续性或农产品出口优势遭遇挑战，全球贸易环境的不稳定将导致巴西经济前景面临更大挑战。此外，中国和美国都是巴西最重要的贸易合作伙伴，巴西如何实现国际关系平衡，对其贸易和投资恢复至关重要。

总体看，在遭遇美欧等发达经济体宏观经济政策调整、地缘政治冲突等多重因素冲击下，国际资本对巴西信心不足，这些因素都将影响巴西经济复苏程度，进而影响巴西政策调整。

巴西能源政策调整包括乙醇进口关税、汽油和生物乙醇燃料税税率调整，这种变化影响汽油、乙醇的比价和市场价格。由于甘蔗既可以生产食糖，也可以生产乙醇，巴西食糖-乙醇生产商可以灵活调整甘蔗制糖比和制醇比，因此食糖和乙醇价格高度相关(图5)，能源政策大幅调整通过乙醇影响糖和乙醇生产比例，最终影响食糖产量和食糖市场。

图5 能源政策、乙醇、糖的相关关系图

3.1 巴西能源政策对原糖和乙醇供给的影响

3.1.1 巴西能源政策对乙醇供给的影响

巴西乙醇主要分为无水乙醇和含水乙醇。巴西没有未经调和的化石汽油市场，自1977年以来强制规定要求汽油中必须含有一定比例的无水乙醇，这种乙醇混合汽油被称为汽油C(现在的汽油C混合比例为27%)。当前巴西汽车以弹性燃料汽车为主，弹性燃料汽车(FFV)自2003年3月起开始销售，并随着时间发展主导了巴西汽车市场。它支持任何比例的混合燃料，包括100%纯乙醇、汽油或者这2种燃料的混合物。根据2022年巴西生物燃料年鉴，2022年7月，巴西轻型车队约为3667万辆，其中弹性燃料动力车辆约占车队总数的 84%。根据巴西全国汽车工业协会(ANFAVEA)最新数据，2022年10月巴西新车销售中，弹性燃料汽车约 14.36万辆，占比85.1%。通常情况下车主可以选择使用汽油 C或者含水乙醇作为燃料，而具体购买要根据含水乙醇和汽油价格之间的比率决定。当含水乙醇和汽油之间的价格比率低于70%，弹性车车主选择购买含水乙醇，否则购买汽油。

巴西能源政策主要从价格、生产者利益、相关品价格几方面影响乙醇供给。从生产者角度看，一方面，巴西延后了燃料分销商碳排放年度目标的截止日期(表4)，减轻了分销商的碳减排压力并且降低了CBIO的当期需求量，CBIO紧张的供求形势得到了缓解，价格明显回落。此举减少了 CBIO所带来的额外收入而有损生物燃料生产者的利益。另一方面，巴西取消了含水乙醇从生产商和进口商向燃料经销商的强制销售，或增加生产者利润，促进含水乙醇生产。

表4 交通燃烧温室气体减排新旧目标 单位：百万CBIOs

巴西乙醇税率(关税和燃料税)的变化对乙醇供给影响不同。导致巴西乙醇进口关税改变的主要原因有 2个：巴西和美国的关税谈判及不断上涨的燃料价格。美国是巴西乙醇的主要进口来源国，巴西和美国谈判失败直接导致多国(包括美国)关税配额取消，2021年巴西乙醇进口量比 2020年同比下降约 58%。为了抑制燃料价格上涨，巴西政府出台政策取消短期进口关税，这将有利于美国为主的国家对巴西出口乙醇，巴西国内乙醇供应或大幅增加。ICMS、CIDE和PIS/COFINS税率下调(乙醇和汽油税率均下调)增强了汽油相对于含水乙醇的竞争力，促使含水乙醇价格下降，本国生产的含水乙醇供应预期减少。

3.1.2 巴西能源政策对食糖供给的影响

巴西的糖-乙醇生产商可以根据市场环境灵活调整糖和乙醇的生产比例以获取最大利润。巴西能源政策主要为了控制燃料价格上涨。因此，政策颁布后燃料价格下降调低了乙醇折糖价、影响糖-乙醇比较收益，将促使更多糖-乙醇生产商调整糖和乙醇的生产比例，主要是增加食糖生产减少乙醇生产，从而增加了食糖供给。

3.2 巴西能源政策对自美乙醇进口的影响

乙醇进口政策改变显著影响着巴西乙醇自美进口情况。巴西进口乙醇主要用作燃料，且主要自美国进口乙醇(90%)，其次是巴拉圭。2019～2021年巴西乙醇进口量和2020～2022年1～6月巴西乙醇进口量可以看出(表5和表6)，乙醇增加关税后2021年乙醇进口量同比下降58%，主要是自美进口数量下降。2022年3月21日巴西政府取消到年末之前的乙醇进口关税，乙醇关税免除和雷亚尔兑美元汇率变化极大促进了巴西乙醇进口，2022年前6个月乙醇进口明显回升，大量自美乙醇进口激增，部分巴拉圭进口转向美国进口。

表5 巴西乙醇进口变动(NCM 2207.10, 2207.20.11, 2207.20.19) 单位：万L

表6 上半年巴西乙醇进口变动 (NCM 2207.10, 2207.20.11, 2207.20.19) 单位：万L

巴西是全球第1大食糖出口国，食糖产量位居全球前2位(2020/21年榨季巴西位居第1位，2021/22年榨季仅次于印度位居第2位)。因此，巴西能源政策调整对全球食糖供应举足轻重。

4.1 巴西能源政策的新变化加速全球食糖供求形势调整

新冠疫情爆发对食糖主产国生产和消费需求都带来影响，原油价格剧烈震荡和巴西能源政策新变化加速全球食糖供求调整，如果发生节点刚好巴西开榨初期，全球食糖供求形势预期可能短短2个月内快速调整。

新冠疫情以来原油价格大幅波动下，巴西食糖-乙醇联动本身已加速食糖供求形势转化。2020/21年榨季(4月/3月)，新冠疫情爆发后原油价格大降，巴西原糖-乙醇生产商减少甘蔗制乙醇比例、增加甘蔗制糖比例，食糖产量预期在短短不到2个月里，快速增加近1000万t，导致食糖供求形势快速变化，这显然加剧了食糖供应的不确定性。2022年巴西多策并举抑制汽油价格以减缓通胀，汽油价格下降以及取消或调减多个税种，7月中旬后汽油/乙醇比价急剧变化，含水乙醇价格和竞争力急剧下滑，乙醇折糖价明显低于食糖价格，糖厂生产食糖的积极性增加，食糖供应快速增加。2023/24年榨季(4月/3月)巴西中南部食糖产量预计增产5%至3560万t。近年巴西甘蔗、食糖和乙醇产量变化可以看出，2020/21年榨季至2022/23年榨季甘蔗制糖比明显高于2018/19年榨季和2019/20年榨季约10个百分点，影响食糖产量约800万t左右(表7、图6)。2022年巴西能源政策调整通过影响汽油和乙醇价格、乙醇和食糖比较收益进而加剧全球食糖供应的不确定性。

表7 近年巴西甘蔗、乙醇、食糖产量

图6 巴西甘蔗压榨比例

4.2 巴西能源政策通过税收和销售模式调整，利于汽油消费和食糖生产

巴西能源政策通过消费者和燃料价格影响乙醇消费需求。2022年7月以来下调汽油价格同时，调减乙醇和汽油燃料税，清洁燃料税和汽油税税差大幅降低，乙醇价格下降28%。巴西政府推迟碳排放执行期限，CBIO价格大降，两者均利于汽油相对于乙醇的竞争优势(表8)；
强制分销取消后，消费者可通过直销方式更便捷地购买价格更低廉的乙醇和汽油，增加乙醇和汽油消费的便利性。总体上，油醇比价有利于增加汽油消费。乙醇生产亏损或平价，糖价高位震荡下，制糖比增加、乙醇生产减少。

表8 2019～2022年乙醇/汽油价格比

4.3 巴西能源政策变化增加食糖影响因素和食糖供应敏感程度

巴西甘蔗可以制糖食用、用作清洁能源(生物乙醇，其价格和汽油原油价格高度关联)、食糖和乙醇价格急剧波动可以吸引投资者对该商品的投资兴趣，从这个角度来讲，食糖兼具农产品、能源、投资属性，巴西能源政策变化和 CBIO成为影响食糖的新增影响因素，影响食糖的农产品、能源化和金融化程度，加剧糖价波动。在新冠疫情、地缘政治冲突影响原油价格，能源化属性使得新冠疫情以来食糖价格波动难有历史经验可循。CBIO价格变动导致生物乙醇额外收益变化(CBIO从65雷亚尔/unit的水平上升至200雷亚尔/unit以上时，糖厂每销售一磅乙醇可最高获得1.27美分左右的额外收益)，也影响乙醇折糖价和食糖价格变动及其投资价值，进而影响着用于制糖或制醇的甘蔗分配比例。2022年7月以后，食糖价格明显超过乙醇折糖价，推动糖厂转变生产比例，增加食糖生产。巴西在全球食糖生产和出口方面举足轻重的作用，以及印度甘蔗糖料也增加朝着乙醇转化的力度，共同影响着全球食糖产量和贸易流，也加剧全球糖价波动。

5.1 主要结论

第一，巴西能源政策调整包括国家生物燃料政策、乙醇和汽油政策的变化。新冠疫情以来巴西能源政策调整是巴西宽松防疫政策下通货膨胀率持续高位、尽快实现碳减排承诺、总统拟获得民意支持等多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2022年新变化主要体现为降低汽油和清洁能源燃料税、降乙醇关税等，这一方面增加了汽油消费，另一方面使得糖醇比价有利于食糖生产。

第二，巴西能源政策新变化和原油价格大幅波动共同作用，加速全球食糖供求形势快速调整，加剧食糖供应的不确定性。新冠疫情下食糖生产和消费的不确定性增加，能源政策调整助推食糖-乙醇厂生产预期在很短的2～3个月内可以快速调整，食糖供应不确定性增加。

第三，食糖兼具农产品、能源、金融投资属性，巴西能源政策新变化和 CBIO价格变化增加了国际糖价的影响因素，加剧了国际食糖金融属性和糖价波幅，降低食糖供应调整的弹性空间。食糖的能源属性源于乙醇，因为乙醇和汽油原油价格高度关联，新冠疫情、地缘政治冲突影响原油价格，能源化属性使得新冠疫情以来食糖价格波动难有历史经验可循。食糖的金融属性与价格剧烈波动引发投资需求有关，脱碳信用额 CBIO大幅波动和能源政策增加了食糖供应的影响因素，加大价格波动同时加剧食糖金融属性。

5.2 未来展望

第一，卢拉总统上任对巴西糖市和能源政策的影响还未可知，可能开启巴西糖市新纪元。2022年巴西总统大选结果表明，卢拉当选下一任巴西总统，其当选可能影响2023年以后的能源政策，进而对全球糖市产生较大影响。卢拉曾在2003～2010年任巴西总统，在任期间执政方针有利于糖和乙醇发展，但能源价格不随全球能源价格波动，原糖价格与国际能源价格处于脱钩状态。2023年1月1日卢拉上任后，不确定他是否按照之前的执政方向对当前政策进行改变，如提高能源自主性、调整汽油和乙醇税率等，而乙醇需求上涨能否增加甘蔗产量仍未可知，所以卢拉就任可能开启一个新纪元。2023年卢拉延长燃油税免税期到2月28日，上调了汽油价格，3月后燃油税政策有待明确，这些都影响着2023年4月巴西乙醇和食糖价格。

第二，短期来看，现行能源政策下 2022/23年榨季全球糖市预计增产。因巴西和泰国增产明显超过欧盟减产，预计2022/23年榨季全球增产280万t至1.832亿t[18]。具体看，2022/23年榨季印度食糖产量受2022年季风影响有所下降；
有利降雨及甘蔗收获面积增加导致 2022/23年榨季泰国甘蔗和食糖增产；
巴西甘蔗田已从2020年和2021年的不利天气(干旱和霜冻事件)中部分恢复，良好降雨增加了甘蔗产量，现行能源政策下预计 2022/23年榨季巴西增产，这些支持 2022/23年榨季全球食糖增产预期和供应过剩预期，但仍有供应上的不确定，即卢拉上任对巴西能源政策的影响以及天气对印度的影响还有变数。

第三，长期看，2031/32年榨季全球食糖产量比2021/22年榨季增长，该年巴西将贡献全球食糖产量的24%、甘蔗乙醇产量的83%和食糖贸易的49%。

生产方面，OECD-FAO数据显示，2031/32年榨季大约有 80%的糖类作物将用于生产食糖(甘蔗为78%、甜菜为96%)，20%用于生产乙醇，巴西将继续是糖和甘蔗乙醇的主要生产国。到2031年，全球糖产量预计将增加到 1.90亿 t。预计大部分产量增长将发生在亚洲、拉丁美洲以及非洲；
2031/32年榨季，预计这些区域占全球食糖产量的73%(现在为72%)；
2031/32年榨季预计巴西生产全球 37%的甘蔗，其甘蔗将用于全球食糖产量的 24%和全球甘蔗乙醇产量的83%。从贸易来看，未来十年，世界食糖贸易预计将以每年1.3%的速度增长，出口量约占全球食糖产量的35%。2031年巴西将继续保持其作为主要食糖出口国的地位，占世界贸易的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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