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话剧【老舍话剧中隐性否定表达形式使用分析】

　　摘 要：老舍话剧中隐性否定的表达形式十分丰富。本文运用社会语言学理论分析影响老舍话剧中隐性否定表达形式差异的因素，结合老舍作品实例从不同阶级、角色关系、文化程度、性别等因素来考察其隐性否定的使用情况。侧重从语言变异角度研究老舍话剧中隐性否定的表达形式。
　　关键词：老舍话剧；隐性否定表达形式；使用因素
　　中图分类号：H03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2）06-0019-03
　　
　　一、不同阶级对隐性否定表达形式使用的影响
　　 等级观念早已在中国人的心中根深蒂固，我们国家经历了封建社会，封建礼教，其本质就是等级制，“礼义立，则贵贱等矣。”(《乐记》)等级制作为维系封建君主专制的武器，已被封建王朝法律化、制度化，“尊卑贵贱之等级，国家之制度也。”于是，等级制在言语使用上必定有所反应。在我们汉文化中，交际双方的阶级地位往往制约着言语的使用，隐性否定的使用也不例外。
　　 20世纪40年代，美国社会语言学家W.L沃纳把社会分为上中下三个等级，每个等级又包括上、下两个阶层。上上阶级―相当于老财阀，下上阶级―相当于新财阀；上中阶级包括医生、教授、律师等高级白领阶层，下中阶级―相当于秘书、一般职员等普通白领阶层；上下阶级―相当于工厂中的技术工人等蓝领阶层，下下阶级―相当于没有技术，文化程度很低的普通体力劳动者。依照这种分类方法，我们将老舍话剧中的人物进行阶级划分。剧中的上上阶级―相当于资本家、商人、工厂主，下上阶级―相当于将军、军长、参谋、副官、局长、科长、处长等；上中阶级―相当于秀才、知县、医官、老师等，下中阶级―秘书、科员等普通白领；上下阶级―相当于木工、瓦工等蓝领阶层，下下阶级―体力劳动者、贫困农民。一般说来，不同阶级的人在使用隐性否定时有不同的特点，同时隐性否定的使用也会受到人物阶级身份的影响。如果交际双方阶级上不等，存在着一定的差别。阶级地位较低的人在使用隐性否定时要特别慎重，而阶级地位较高的人在使用时就没有任何限制，任何否定强度较大的表达式都可以使用，像动词、疑问代词、詈语、反问句、祈使句等表达式。例如：
　　（1）田富贵：他比县太爷还明白点！
　　 孙知县：胡说！ ――《神拳》P227
　　（2）孟小樵：三元！你怎么啦！疯啦！事情还没作成，你们怎先起内哄呢？
　　向三元：孟老头子你少说话！ ――《方珍珠》P23
　　（3）王兴：哎呀员外呀！
　　金三官：你喊什么呀？吓我一跳！ ――《菏珠配》P289
　　 以上例句中表达者的阶级地位都高于接受者，因此使用这样的表达式不会冒犯对方。相反，如果阶级地位较低的一方使用了这些表达式，必然会引起对方的不满，导致关系破裂，使交际无法顺利完成。因此这一方的表达者只能使用委婉、含蓄的隐性否定。例如：
　　（4）方大妈：她是年轻的小寡妇，你给她保险哪？
　　李敬莲：姑妈…… ――《红大院》P638
　　（5）佟秘书：我是世代书香，我自己又作了而是对年官，天然的要看不起他们！我要跟他们斗斗！
　　于科长：那何必呢？秘书！ ――《面子问题》P229
　　上述例句阶级地位较低一方使用委婉、含蓄的否定没有冒犯对方，使交际正常进行。如果交际双方处在一个阶级层面，彼此之间没有等级关系的制约，使用隐性否定时可以选用任意表达式，无需照顾接受者的面子。
　　二、角色关系对隐性否定表达形式使用的影响
　　 言语交际中的角色关系由表达者与接受者双边构成，角色关系对言语交际活动的影响是多方面的，对言语形式的选择有很大的制约性，尤其是在隐性否定的使用上表现的更为明显。从言语交际中表达者与接受者发生关系的来源进行分类。有人将这种关系分为六类：
　　 （1）姻缘关系，即因为婚姻缘故而连结在一起的两个角色之间的人际关系。如夫妻关系，妯娌关系，连襟关系等。
　　 （2）血缘关系，即因为血亲缘故而连结在一起的两个角色之间的人际关系。如父子关系，母女关系，兄弟关系，姐妹关系等。
　　 （3）地缘关系，即因为地理位置相近而连结在一起的两个角色之间的人际关系，如邻居关系，同乡关系等。
　　 （4）业缘关系，即因为在同一个社会团体中工作、学习或从事同一种活动而连结在一起的两个角色之间的人际关系。如同事关系，同学关系，同行关系等。
　　 （5）事缘关系，即因为某一具体的临时的交际行为而连结在一起的两个角色之间的人际关系。如顾客与售货员的关系，乘客与服务员的关系，问路人与被问人的关系等。
　　 （6）情缘关系，即因为感情的缘故而连结在一起的两个角色之间的人际关系。如缘于爱情的恋爱关系，缘于友情的朋友关系。
　　 老舍话语题材广泛，24部话剧几乎涵盖了社会的方方面面，剧中人物角色关系十分复杂，本文依托上面的分类标准，对老舍话剧中的人物关系进行分类，通过对不同角色关系的分析来进一步考察隐性否定表达形式的使用情况。当考虑到人物之间的关系时，隐性否定的使用情况会发生相应的变化。
　　 首先来看疑问代词和反问句这两种表达形式，在使用这两种表达形式时，人物之间的角色关系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在关系比较亲密的人物之间，使用疑问代词和反问句表达强烈的否定时，不会引起交际失败，接受者都会容忍表达者。例如：
　　 （6）赵兴邦：日本鬼子要南进，我想再和小鬼们碰碰头！
　　赵立真：凭你一个人有什么用？ ――《大地龙蛇》P335
　　 （7）乔莉香：我心里难过！
　　 乔绅：你难过，难道我好受？你作出那样的事，难道我的脸上还有光辉吗？ ――《归去来兮》P451
　　 上面两例人物之间分别是兄妹关系和父女关系，关系比较密切，使用这种表达形式不会冒犯对方，损害其面子。而对于关系不甚熟识的人来说，这样强烈的否定形式要慎重使用，因为关系比较生疏的双方在言语交际过程中较为拘谨，彼此之间无法建立一种容忍度，使用这样强烈的否定形式会让对方感觉不适，影响交际进程。但在关系比较生疏的人物之间可以用疑问代词或反问句表达委婉、含蓄的否定。这种否定礼貌程度较高，可以充分满足对方面子的需要。例如：
　　 （8）徐芳蜜：老太太的经验就是咱们的五书四经！
　　 洗老太太：哪敢那么比呀，那是圣人写的！
　　 ――《残雾》P68
　　（9）荷珠：唉！你挨打受气挣来的呀！
　　 赵旺：这算什么呢！ ――《菏珠配》P300
　　以上例句都是在关系不甚熟悉的朋友间发生，由于使用委婉、含蓄的表达形式，保护了对方的面子，使得交际顺利进行。
　　 其他表达式如动词、詈语、祈使句等，否定语气强烈，带有不容置疑的口吻，多在陌生人之间使用，彼此不用顾及面子。例如：
　　 （10）马宗雄：金先生，你要是真有这个心，……咱们大伙儿拼了这条命――
　　金四把：放屁！ ――《国家至上》P425
　　 （11）唐铁嘴：这位爷好相貌，真是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虽无宰相之权，而有陶朱之富！
　　 秦仲义：躲开我！去！ ――《茶馆》P530
　　 这几种表达式也在关系比较熟悉的人物间使用，但表达者多为强势一方，如上下级之间的上、父女之间的父、主仆之间的主、夫妻关系之间的夫等。例如：
　　 （12）周明远：前两天有人说秘书的地位有点不稳当！
　　 佟秘书：完全是谣言，胡说！ ――《面子问题》P221
　　 （13）淑菱：我早就说她是汉奸，你老不信！
　　 洗局长：闭上你的嘴！ ――《残雾》P106
　　 （14）方太太：这可怎么好呕！怎么好呕！
　　 破风筝：闭上你的嘴！ ――《方珍珠》P47
　　 以上例句表达者都有较大的权势，接受者不具有反抗的力量，必须欣然接受。因而这些表达式的使用不会引起对方不满，导致关系破裂。
　　 而称呼语、答非所问、转移话题等表达式的使用正好与上述相反。它通常表达委婉、含蓄的否定，带有商量、祈求的口吻，所以这些表达式的使用者多为弱势一方，如父子之间的子、兄妹之间的妹、主仆之间的仆等。例如：
　　 （15）赵痒琛：封先生，这边来坐!立真，把那些花上洒点水，好教封先生说完话再拿走，咱们这里没有送花的规矩！没有这个规矩！
　　 赵素渊：爸爸！ ――《大地龙蛇》P310
　　 （16）乔绅：你回来的时候，我千嘱咐万嘱咐，教你带点东西来，哪里藏不了几打自来水笔，哪里带不了几打袜子，你怎么连一根鸡毛都没带回来呢？
　　乔仁山：我还没有过走私！
　　 乔莉香：二哥！ ――《归去来兮》P41
　　以上例句中表达者都是弱势一方，使用这样的表达式，不会冒犯对方，使交际顺利进行。
　　 三、文化程度对隐性否定表达形式使用的影响
　　 文化程度是衡量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人口素质的重要指标，它代表着一个国家文化教育普及和发展的程度。全民文化程度的高低关系着一个国家的兴衰与成败。对个人来说，文化修养的高低，受教育的多少，既影响着对别人话语的理解，又制约着对言语形式的选择。因此不同文化程度的人，在选择言语交际内容和方式上也会有所不同，隐性否定的使用也是如此。人们运用隐性否定的能力因文化程度的不同而有所不同，对其使用有一定的制约作用。本文将老舍话剧中所有人物按文化程度分为高、一般、低三个层次。文化程度高的人，一般比较注重礼仪，通常使用隐性否定委婉地表达相反的意见，因而多使用反语、认知推理、称呼语等表达式。例如：
　　 （17）欧阳雪：名单里出了烧饼？！（天真的笑起来）
　　佟继芬：欧阳！欧阳！ ――《面子问题》P256
　　文化程度较低的人，对言语的驾驭和理解能力较差，言语多半直来直去，朴实自然，多使用动词、詈语、习惯用语、祈使句等进行直接否定。例如：
　　 （18）李颜：那么，难道你就不爱你的国家？
　　 乔绅：少说疯话，滚出去！ ――《归去来兮》P45（19）
　　小陈：我想想，想十分钟，想怎么检讨自己！
　　 刘海清：你算了吧！你想上一年，也照旧有机会就瞎闹！ 《青年突击队》P371
　　 文化程度一般的人，在使用隐性否定时比较灵活，各种方式都有所触及，不会局限于某种特殊形式，但据统计显示，疑问代词和反问句的使用率较高，文化程度一般的人比较青睐于这两种表达式。
　　 文化程度不仅制约着使用者自身，同时要求使用者根据交际对象的文化程度来适时地调整隐性否定的表达式。只有了解对方的文化程度，选用恰当的表达式，才能让对方准确无误地理解自己的言语意义，交际才能顺利完成，否则就会事与愿违。
　　 四、性别对隐性否定表达形式使用的影响
　　 男女在言语方面的差异是语言学家研究的永恒主题之一，也是令语言学家深感兴趣的问题之一。我们都知道，性别本是生理意义上的，但同时又具有一定的社会内涵。由于男女在社会中扮演的角色不同，他们所遵守的社会规范也有所不同，这就造成了男女在言语表达上的差异。男女言语的差异也许是人类语言差别最古老的形式。早在文字产生以前，当古西伯利亚操尤卡吉语的人还在使用图画记事、传信的时候，男性就用图画标明路线，而女性只用图画表达爱情。后来欧洲人登上西印度群岛，同当地人接触后惊异地发现：那里的男人和女人说着“不同”的语言。
　　 男女在言语上的差异主要体现在语音、语词、话语风格等方面。这里我们只介绍语词方面的差异，分析老舍话剧中男女在使用隐性否定时的差异。从我们掌握的数据来看，在所有例句中，男性使用者占65％，女性使用者占35％，男女使用隐性否定的比例相差很大。在选用具体隐性否定表达式时男女的偏好也有所不同。男性比较强势，喜欢用否定强度较大的表达式，如动词、反问句、疑问代词，在这些表达式中男性使用者分别占72％、68％、65％；女性则较少地采用这些表达式。男性偏重逻辑性用语，多采用答非所问、转移话题、认知推理等表达式，在这些表达式中男性使用者分别占75％、60％、100％；而女性言谈时感情色彩较浓，喜欢使用叹词、称呼语、反语等表达式抒发否定情感，在这些表达式中女性使用者分别占73％、60％、55％。另外，女性使用者的文化层次较高，语言素养较好，因而较少地使用詈语等表达式；男性使用者则在更多场合下、更经常地使用它们。
　　 在现实生活的言语交际中，性别因素往往和其他因素相结合使用，如不同阶级、角色关系、文化程度等，从而一起对隐性否定发挥作用。
　　
　　参考文献：
　　[1]戴庆厦.社会语言学概论[M].商务印书馆，2004.
　　[2]赵荣晖.语言与性别―口语的社会语言学研究[M].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3.
　　 [3]李元授.交际学[M].武汉测绘科技大学出版社，19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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