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森鸥外的《半日》中的婆媳关系】 婆媳关系导致的离婚率

　　了解日本历史、文学的人大都会知道森鸥外这个名字。他是日本明治时期同夏目漱石齐名的文豪，是日本当时著名的小说家、评论家、翻译家。他出生在藩主家庭，母亲亦出身名门，自幼受到良好的汉学、国学教育。医科大学毕业后曾任陆军军医，后来赴德国留学，并且在赴德国留学期间与德国女孩爱丽丝开始了一段跨国恋情，但是这段恋情在其回国之后由于遭到以母亲为首的家人的强烈反对，没有修成正果。受其朋友的媒妁之言，与海军中将的长女赤松登志子成婚，但是由于家庭矛盾等原因，这段婚姻仅仅维系了一年半就无疾而终。时年27岁的森鸥外又恢复了单身生活，开始潜心研究医学与文学，对感情的事情有些心灰意冷。但是，在他38岁那年，当他母亲得知其前妻去世的消息时，又开始为他的第二次婚姻而奔波，最终森鸥外于40岁那年与小他20岁的美女妻子再一次踏入婚姻的殿堂。结婚之后，由于父亲已经不在了，他把母亲接来一同居住，但是由于婆媳矛盾不断激化，使他心力交瘁。
　　而《半日》这部小说正是森鸥外在其第二次婚姻之后所写的一部自传题材的小说。小说的主人公是高山博士，他与母亲、妻子及一个女儿一同居住。小说以高山博士的妻子在清晨被高山的母亲的尖叫声“哎呀，热水还没烧开？”而吵醒为开头，起到一个很好的抛砖引玉的作用，揭示了文章的主题，并且将高山母亲的勤劳与妻子的懒惰做了鲜明的对比。可以说，作者是站在母亲的立场来进行阐述的。小说中的高山母亲是一个节衣缩食将儿子供到博士的母亲，即使在儿子结婚之后，也对儿子的饮食起居照顾得无微不至，而他的妻子则是在必须起床的时候也是没有闹钟的声音绝不会睁眼，并且即使睁眼也只是叫醒佣人而已。
　　主人公高山博士的妻子和其母亲的关系可以说是针锋相对，她从来都叫其母亲为“那个人”，并且在一次全家出去游玩的时候，她直接对丈夫说：“我讨厌和你母亲一起去，不要让我做讨厌的事！”通过妻子任性的话语来表达妻子对母亲介入家庭的强烈不满。
　　高山博士曾经问妻子：“你为什么不喊我母亲为‘妈妈’？”妻子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来到你家是因为嫁给你，而不是来成为那个人的孩子的。”这让高山博士很苦恼，但又无可奈何，他无力改变现状。作为男人他希望一家团圆，但是妻子却总是在全家人都吃完饭之后再自己吃饭。夫妻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如果高山博士的母亲进来了，她会马上转身离开。曾经有一次母亲在妻子入浴的时候来了，妻子十分生气，说：“我要带女儿出去了，我不能在充满这样讨厌的声音的地方待着了。”这样说着就离开了家。在高山博士看来，其带孩子一起离开只不过是把孩子当成筹码了，而其妻子的解释却是“博士的母亲不愿意照顾孩子”。文章里面关于高山博士的母亲对儿媳妇的语言表达不太多，主要是儿媳妇对婆婆的种种不满，这在写法上也是充满了主观的色彩。
　　高山博士的妻子另外还有一个非常强烈的不满是对其母亲掌握着一家的财政大权的反感。但是对此，高山博士却是极力地为母亲辩护。他一方面认为母亲的理财能力比妻子好，另外一个重要的理由是不想剥夺母亲非常愿意做的这个事情。这也是他对母亲含辛茹苦地将他供到博士的一个报答。但是他的妻子却不这么认为，她认为供养孩子读书是父母应尽的义务，另外她认为高山博士是凭借自己的能力上的博士。她总是为不知道家里的财产和丈夫的收入而抱怨，但是高山博士的母亲的解释是：“如果将财政大权交给那个人，我日后如果有需要用钱的地方，必须跟她低三下四地请求。并且，儿媳妇在婚礼当天给亲朋好友敬酒的时候都不知道行礼。”一家的财政大权对一个家庭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掌管者是拥有权力的体现。
　　高山博士想对自己母亲尽孝这个心情可以理解，但是他为什么将妻子刻画成一个“恶妻”呢？这也是作者故意而为，他其实是想通过这部小说令妻子有所改变，来缓和紧张的婆媳关系。但是他这种写法只能是使妻子看了更加生气，估计不会起到多大的缓和作用。
　　小说是通过解说者的旁白来进行描写的。比如说妻子为“我不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并且说与自己母亲的“意志坚强”相比，妻子是“特别的意志薄弱”。同时评价妻子为“什么事情都不会努力学习，一点儿不会克制自己”，说妻子是法院院长的父亲娇惯的产物。这部作品是用第三人称的口吻写的，但是旁白者的观点和价值观跟高山博士的价值观基本一致。
　　作品中还用非常直接的表达来阐述妻子是一个头脑非常笨拙的人。比如说她虽然想学点儿什么东西，却对艺术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即使散步也是对大自然毫不感兴趣。说妻子的学习艺术只不过是一时的缓和剂。那么她为什么要缓和呢？最终丈夫高山博士甚至对妻子下了“精神病”的判定。高山博士认为在传统的“孝”的观念很强的国度里，在丈夫面前那样不礼貌地说自己婆婆是无法理解的。即使用西方的思想来看母亲也是最神圣的。高山博士认为不论东西方的历史还是小说、戏剧的剧本，都没有“我”妻子这样的女人。旁白者和高山博士成为一体，一同断言妻子是“精神病”。在丈夫的头脑中，“孝”是绝对重要的，“母亲=神圣”这种观念根深蒂固，正是丈夫的这种观念导致妻子的“精神病论”。可以说，这是由于高山博士小时候诵读汉学、接受中国传统的儒家思想的教育，脑袋里已经形成了强烈的“三从四德”的观念，并欲以这种观念来要求妻子。但是妻子却是在一个条件优越的官宦家庭中长大，从小娇生惯养，其父亲在女儿出嫁前甚至对她说：“你如果讨厌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回来。”这显然和丈夫脑袋里的儒家思想相悖，从而造成了女儿的骄横跋扈，并且其父看穿了女儿讨厌婆婆是因为嫉妒婆婆和儿子的亲密关系，对女婿说自己女儿是“精神病”感到极大的愤慨。
　　其实高山博士的妻子与其婆婆的矛盾也可以说是新旧思想的冲突。日本明治时期是新旧时代交替时期，明治以前日本长期处在封建思想统治下，受中国儒家思想影响很深。而从明治维新开始，日本一改以往的闭关锁国，开始大量引入西方的文化，这样就出现了一些新思想、新思潮。高山的母亲是受日本传统的思想影响很深的一位母亲，而其妻子则是受新思潮影响很大的一位年轻女性，这样两人势必会发生矛盾。小说的关键人物高山博士夹在其中，看似很可怜，受“恶妻”的种种不孝言行困惑。但实际上他的妻子才更可怜，因为妻子本幻想着结婚以后过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生活，但是婆婆却无时无刻不介入其中，婆婆对丈夫的无微不至的照顾实际上是在剥夺妻子的权利。更甚者是婆婆掌握了全家的经济大权，这样就使其在家中毫无地位。因此她为了争取在家中的地位而与婆婆针锋相对，表面上看来其给人的感觉是“不孝”，毫无教养，实际上可以说是受新思想影响的她在追求自我价值的实现。 　　虽为同一时期的文学作品，但是在岛崎藤村的小说《家》中，主人公雪和种的父亲却在女儿出嫁前对女儿说“婚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绝不要回来”。这样就使得作为主人公的女性没有后路，不管丈夫怎样也要忍耐，乃至雪的丈夫背叛了她，在外面拈花惹草，她还觉得不是丈夫不好，而是自己有什么问题。与此相反，这篇小说中的高山博士的妻子是在一个毫无束缚的家庭中无忧无虑地长大的，所以她的思想中的自由意识很强，自我意识也很强，用现代人的观点来看是父母的娇惯，实际上可以说是时代的产物。另外由于这部小说是森鸥外的一部自传体小说，森鸥外是在经历了婚姻失败后的又一次选择，并且其与现任妻子年龄相差很大，这就使得森鸥外对现任妻子很是谦让，并且也非常宠爱。但是这边母亲也不能怠慢，因为母亲一个人含辛茹苦地将他供到博士，他心存愧疚，总觉得亏欠母亲太多，想让母亲过上好生活。他似乎是生活在母亲与妻子的夹缝中，心中充满了矛盾，但是又无可奈何。
　　据说森鸥外本是欲借助这篇小说来缓和家中的婆媳矛盾，但是好像并没有效果，妻子反倒变本加厉。其实小说中的高山博士在这场婆媳矛盾中也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首先，这部小说的描写方法很主观，在很多问题上高山博士都是站在其母亲的立场上，让人对母亲同情，而憎恨妻子。其实他如果客观地来进行描写，比如不是偏袒某个人而是采取中立的态度来描写的话，妻子看了之后可能感受会不一样。另外，高山博士对这种婆媳关系不应该袖手旁观，而应该进行适当的劝导，从中起到润滑剂的作用。不应该总是认为妻子什么事情都应该听母亲的，而应该适当地给妻子一些空间，让她感觉到自己的重要性，也许他妻子的心情就会好一些。特别是在经济大权方面，他不应该什么都让母亲去掌管，而是应该适当地分给妻子一部分权利，这样妻子就不会觉得自己在家庭中是“多余”的，从而为了自己的地位而不断“斗争”。
　　总而言之，森鸥外的这部小说中描写的婆媳关系很吸引人，同时也很具有超越当时时代的“新”意。在当今社会当中的婆媳关系也成为很多作品的题材，通过《半日》这部小说让我们生活在不同国度、不同时代的现代人也深有感触。这部小说催人深思、发人深省。森鸥外的这部小说可以说是近代文学史上的巨作，它对研究明治时期的家庭关系等起到了很好的借鉴作用，同时对我们了解日本文化也起到了很好的引导作用，从而为今后能更好地进行中日交流起到了促进作用。
　　[参考文献]
　　[1] 高慧琴.森鸥外精选集[M].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05.
　　[2] [日]三好行雄.近代文学注釈大系·森鴎外[M].日本：有精堂出版社，1966.
　　[3] [日]落合恵美子.近代家族とフェミニズム[M].日本：勁草書房，1989.
　　[4] 寇淑婷.从森鸥外早期作品透析其创作的浪漫主义色彩[J].泰安教育学院学报岱宗学刊，2008（03）.
　　[作者简介]
　　张彤（1972—），女 ，辽宁大连人，硕士研究生， 大连科技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为日语语言、日本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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