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路公益】 回声探路

　　个人领域发展越自由的人，往往容易喜欢做公益的事情，自由的个体和讲究公益的社会是成正比的关系。这个公益定律逐渐验证于蓬勃发展的民间公益圈中，为公益祛魅，不造神，人人公益才能成为可能。
　　“社会对公益容易产生误解，认为做公益就是很伟大的事情。因此，在公益界造神的速度非常快。”2012年8月27日下午，广州索菲特酒店。众多知名民间公益人相聚南中国，热议公众困惑或公益人待解的难题。他们或以帮扶抗战老兵而闻名中国，或以企业家和专家身份行善而名声大噪，或以在公益组织推动议事规则而颇获美誉。
　　这场峰会由本刊发起，系第七届华人精英会广州论坛的主题活动。为公益人解惑，分享公益人思想，是本次公益论坛的主旨。而“将简单的事情做到伟大”，正是这次聚会的公益人最为显著的特征。他们站在这个时代的公益前沿，是公益观念的实践者、公益价值的传递者，亦是时代弥为珍贵的弘道者。
　　“不能把百分之百定向捐助作为公益的标杆”
　　公益组织的管理费用以及公益人薪酬问题，向来是社会关注的热点。在当天的讨论环节，当主持人将此话题甫一抛出，零点咨询董事长、以出资人身份举办公益组织的袁岳马上接住，他说：“干公益的人相对来说对钱重视度比较低，我们聘慈善专职工作者时，必做一个价值观测试的项目。应聘者对钱太敏感了，去投行得了。”广东狮子会第一副会长蔡力讲，狮子会的会员都是企业家，企业家要出钱出力，专职工作人员拿广州市平均工作略低一点，“干事的工资是从会员的会费里来支付。我个人比较反对100万进来有30%给工作人员，当然还是有70万用在公益了，但是有这个消息出来别人就不愿意捐款了。”
　　相对蔡力对管理费的谨慎，调查记者出身的孙春龙有另一番见解。他现在身为深圳龙越公益基金会的理事长，以关注和帮扶抗战老兵备受社会瞩目。在他看来，一个基金会的生存必须要有10%的管理费用。“没做公益时我给别人捐款，我肯定百分之百捐给受帮助的人，但是做基金会以后发现我错了。”当时孙春龙做一个老兵“1+1”的捐助计划，一年3600元，帮扶一个抗战老兵。很多人捐了整数3600元，有几个人多捐了几百元。孙春龙很纳闷，一查，发现捐款人是台湾的。“他们会主动给你多一点钱。运作公益项目，怎么可能不产生成本呢？如果把百分之百定向捐助作为标杆，这对公益是毁灭。”他转头向壹基金秘书长杨鹏建言：“壹基金，包括杨秘书长，不应该拿定向，就应该从基金会的管理费中支出，作为行业的老大哥应该给我们做行业表率，创造一个宽松的公益环境。”
　　杨鹏马上解释，壹基金理事会也专门讨论过这个问题。有理事提出壹基金秘书处的工作费用全部由壹基金的发起人承担。“这样壹基金在某种程度是零管理费的组织，后来讨论说这样对公益的整体发展不太好。”最后产生了一个妥协的结果，秘书长的薪酬由万通公益基金会和万科公益基金会定向支付，其他工作人员的薪酬从管理费中支出。
　　壹基金对薪酬特殊的制度安排，惹起蔡力的好奇，他追问杨鹏的收入，袁岳跟着“扇风”，现场气氛顿时热烈，听众交头接耳后，屏息静听。杨鹏说他拿到手月薪接近3万。袁岳说他给黑苹果项目负责人开45万年薪。孙春龙说他月薪1万。场下有人暗暗感慨，有人说杨鹏的收入超出了他们对于公益行业薪酬水平的固有印象。但一位黄姓的听众显然熟悉行情，他悄悄说，在国际公益机构当中，秘书长薪水是这个数字的4至5倍，“在加入壹基金之前，杨鹏的薪水比这更高”。
　　杨鹏在会间告诉记者，在国外，公益人是被当做专业人员，按照专业人员的薪酬水平付酬。“好比在一个企业里，让一个人管理5000万元资金或一个亿，那不可能给只给他五六千元人民币的工资，甚至说给他一万元的工资都不放心，他把钱打飞了怎么办？”杨鹏赞同这样的观点：运作多大的资金量，意味着不同的业务水平和业务压力。
　　“布娃娃对孩子的意义高于五星级的学校”
　　“在今天做小事情还是有空间的，这个社会转型的整个过程就相当于我们换了一台机器，里面需要各种各样的部件，现在是做零件的时代，这正是公益人的机会，我们需要一个一个零件做好。”杨鹏赞同袁岳“微小才是性质改变的起始”的观点。
　　杨鹏讲了一个关于“小”的故事，一次他们去调查灾区孩子的感受。有个小姑娘说她的布娃娃被水冲掉了，这是最难受的。还有个小姑娘说她家被水冲过时她什么都没抢，但跑出门又跑回去，抓着文具盒往外跑，因为文具盒上有芭比娃娃。她长得黑被人嘲笑，而黑皮肤的芭比娃娃给了她很大的自信，所以她就回来抢救那个东西。“我们调查后发现，在自然灾害过程中，孩子心中的喜怒哀乐与成年人不太一样，比如说，成年人去盖了五星级的学校，那个跟孩子关系不大，它是满足了成年人对灾难过后的诉求。可能布娃娃对孩子的意义高于五星级的学校。”这样体会，改变了杨鹏他们固有的公益思维，学着按照孩子的需要帮助他们清除灾害带来的阴影，其中一个项目就是温暖包。功能齐全，有孩子最想要的14件东西，包括一些很零碎的，譬如一些提示语，“湖水干、水变味，不喝生水，水变味，喝开水”，“雷击的时候不要树下站”，这个可以在凳子上、家里贴上，实际上就是简易地让他们学会自救的办法；比如《减灾知识读本》，这是教给孩子怎么样面对灾情，遇到洪水、泥石流、冰雪凝冻怎么自救，“一切的作为，都是想让爱温暖每一个人”。
　　在当天的峰会召开前，袁岳忙里偷闲进行了一次90后的微访谈。有一个90后对他说：“我的人生典范就是你，我想成为你应该怎么做？”袁岳说当时他马上回答：没有必要，我就想不成为爸爸妈妈想要的人，我就成为今天的自己，你要成为自己，在构建新事物的中间，在探索世界之时发现微小的自己，“微小的自己不是很起眼，对你来说却是很重要，这是整个的你”。
　　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善行，都是一种光明的力量，不仅能给受助者带来生命的光明，还能有益自己的未来。“诺贝尔和平奖”获得者特蕾莎修女曾讲：“我们无力做伟大的事情，我们只能以伟大的爱，做细小的事情。”
　　“谢谢你给他们的爱” 　　当天活动，孙春龙从贵州匆忙赶至广州。“刚参加那里的一个捐助抗战老兵的项目。”他本来决定直接从贵州回西安老家，他很久没有见到儿子了。他是一个实诚人，说自己不想错过这个宣讲的机会。是的，募集更多的资金，是他目前颇为头疼的事情。
　　如他所料，茶歇间，就有企业家朋友找到他，交换名片，“很早就听说你做这个项目，我爷爷也是抗战老兵，很感动你给予他们的理解与爱。我一定支持你。”孙春龙一个多年没联系的好友，从活动组委会处打听到孙要到广州，于是推掉其他事务，专门找到会场，靠在门口，静静地听完孙春龙的演讲，他告诉记者，“孙春龙在当记者的早年，就热心帮人。瓜农销路不好，他除了报纸报道外，还以一个农民子弟的身份，结合自己的经历，发帖号召市民救救瓜农。当时在西安影响很大。”
　　袁天鹏是中国第一个在公益圈中推动议事规则的有心人。对话嘉宾中，杨鹏是他的老熟人。2008年，在杨鹏任另一公益组织—阿拉善SEE生态协会秘书长时，他们就合作，制定了阿拉善生态协会的议事规则。
　　尝到甜头的杨鹏，在转战壹基金后，他也邀请袁天鹏进行规则的培训和制定。“罗伯特议事规则的意义就是教他们开会，往大说是给我们一个训练的机会，训练的平台，让我们理解如何用宽容和和解的心态面对这个社会。”会议间隙，一家国企的老总找到袁天鹏大谈体会，“我们企业也在运用罗伯特议事规则。在我看来，虽没过去一个人说了算痛快，但确实决策科学多了，风险也小了。自私点讲，我也比过去安全多了。”他热情地邀请袁天鹏去自己的企业讲课，“会诊”他们的游戏规则。
　　在当天的演讲环节，杨鹏令人意外地将一个背包摆上讲台，他说这是专门为灾区孩子设计的温暖包，里面有14件东西，具体该放置什么东西，小到LOGO的设计，“都是表决式”决定的。他趁机宣讲壹基金的理念，“这个温暖包350块钱左右，每一天捐一块钱，一年一个人捐一个温暖包，这样就可以带给一个灾区孩子心灵的疏导和抚慰。刚刚过去的100天，我们送了16900多个温暖包，差不多有700多志愿者参加。”杨鹏很遗憾没机会放视频，“否则效果会更好”。
　　“人人弘道，非道弘人”。正因为这些公益人的行动，包括他们的勇气，他们的坚持，让我们的世界变得更加美好。峰会是夜，第七届华人精英会盛典广州分场颁奖典礼璀璨启幕。杨鹏、孙春龙、袁天鹏与自然之友执行理事长卢思骋、香港菁英会荣誉主席洪为民从数百名候选人中脱颖而出，一起获得精英会年度华人精英的称号，而广东狮子会则荣获年度精英弘道集体成就奖。
　　公益戒律
　　不可能把款项百分之百地捐给受众。如果把百分之百定向捐助作为标杆，这对公益来说是毁灭。
　　—深圳龙越慈善基金会理事长孙春龙
　　不可评估的事务属于迷信的范畴，公益也是一样，不能评估不能测量的都是不行的。
　　—黑苹果青年项目发起人 袁岳
　　参与人要自愿，参与人之间是平等的，最后表决是协商式的，而不是集中式的。
　　—壹基金秘书长 杨鹏
　　我自己原来以监督政治权力与商业权力以已任，有意远离资本与权力，以保持自己的独立。这对于做公益而言，是重大缺陷。
　　—大爱清尘项目发起人 王克勤
　　公益是有成本的，我们没有工作人员，怎么去执行这些项目呢？不可能的。管理费这个提法是有误区的。其实我们用的都是行政办公经费，管理费的意思是雁过拔毛。
　　—微基金发起人 梁树新
　　罗伯特议事规则的推行，是给我们一个训练的机会和平台，让我们理解如何用宽容和和解的心态面对这个社会，去与别人构建规则，构建制度，放弃暴力斗争的思维。
　　—罗伯特议事规则推广人 袁天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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