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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窗闲话(十五)】 西窗闲话

发布时间:2019-05-12 06:31:19 浏览数:

猎野鸭记我的家住在所谓“三峡明珠”的旅游胜地石宝寨上游几里地,长江北岸一条小溪边的马家大院里。每年夏天涨大水,浩荡的长江从我家大院近旁的上游处拐一个弯,直冲南岸鹰嘴岩的石山上,又折回北岸,形成回流,于是在我家大院附近的下游造成一个平静的水湾,秋天长江水退后,这个水湾自然形成为一个山明水秀的大水塘,一片湿地的芦苇荡。这个水塘成为鱼虾繁殖的快乐天堂。但是,他们不知道灾难也即将降落到这个水塘里来。深秋之际,北雁南飞,排成一字形或人字形的雁阵不断飞过长江的上空,其中一些大雁发现了下面的这片芦苇湿地,于是一群一群地降落在这个水塘里,在水面上扑过来飞过去,捕捉着塘里的鱼虾,叽叽呷呷地欢声叫着,看样子是准备在这个水塘边过冬了,这时,这里又变成了大雁们的快乐天堂了。我们乡下把大雁叫做野鸭子,觉得它除了会飞,和自家屋里养的鸭子也没有多大的不同,只是比家鸭更为肥大些,杀来吃肉,那味道也比家鸭更香。于是乡下人便都想着去捕那水塘里的野鸭子,既可以饱口福,也可以卖了换钱。但是要像在水塘里捉家鸭那样,一下水便可手到擒来却是不可能的。野鸭子会飞,空手根本是捉不到的。于是出现了用土枪猎杀野鸭子的猎手。我们乡下的土枪是用五、六尺长的铸铁管打造而成的,火药则是用本地旧土墙硝泥熬出来的硝粉,按比例和上硫磺和木炭灰制成的土火药。使用时在土枪里装上一点自制的火药,再放进一撮铁砂,在枪的扳扣上装上用竹麻绳做的引火线,一扣扳机,点上了火的引线烧到了火药上,便引发枪筒里的火药,发射出成群的铁砂飞向目标。这种枪本来是我们乡下用来上山打野鸡之类的山禽的,用来打水塘里的野鸭子,当然能行,一枪一个,甚至一枪两、三个野鸭子。一个野鸭子重好几斤,拿到场上去卖,比一只家鸭值钱,野鸭子是菜馆里的上等菜。于是灾难就落到了想在这里过冬的大雁身上,这个水塘又成为乡下猎手们的快乐天堂。我们马家大院的娃娃们到大水塘边去看打野鸭子。只听猎枪一响,成群的野鸭子飞了起来,见有中弹落水的,猎手们便高兴地下水塘去捞了上来,我们这群孩子也跟着分享了快乐。那时候,大家只知道野味好吃,哪里有什么保护野生动物的概念。但是猎手们开始时每发必中的好运不长,过一阵子便打不着野鸭子了。猎手告诉我们,说是野鸭子变精了。他们说,竹麻绳做的土枪的引线点燃后会发出一种气味,野鸭子很远闻到这种气味,便飞开了,土枪根本够不到,有的甚至飞走了,不再飞回来。后来他们也作了改进,用气味小的麻绳做引线,还是不行,因为引线中火药的气味是去不掉的。据他们说,白天野鸭子一看人靠近水塘,便呷呷叫着,成群飞走了。只有晚上野鸭子回到水塘里休息时,悄悄摸黑到水塘,还可以打到在水塘边芦苇荡里睡觉的野鸭子。但是过不了多久也不行了。为什么呢?一个猎手告诉我说,晚上在水塘边的野鸭子群有放哨的野鸭子,一听到人的脚步声或闻到火药味,放哨的野鸭子便会大声呷呷叫起来,发出特殊的警号,正在睡觉的野鸭子便成群地远远地飞开了去。我们不相信野鸭子会那么聪明,像人一样,晚上还会放哨。于是有天晚上,我们跟着那个猎手去偷看了一下,果然,还没等我们完全靠近,静悄悄的水塘边忽然传出呷呷的叫声,成群的野鸭子全都飞了起来,远远地避开了。那个猎手对我说得更神,他说野鸭子是有头领的,它会指定野鸭子们轮班放哨。说野鸭子有头领,这个我相信,那天上飞过的雁阵里的头雁便是。但说它会指定哪一个野鸭子去放哨,我却难以相信,但猎手告诉我说,野鸭的头领不仅指定野鸭放哨,还会惩罚放哨失职的野鸭子。他说他有天晚上偷偷去水塘边捉摸野鸭子的习性,岸边放哨的野鸭子没有发现他,未能及时发出报警。结果就有几只野鸭去围着那只放哨的野鸭啄,直到把它赶走。而另一只放哨的野鸭子又上岗了。对于他说的这个近乎神话的话,我是怎么也不相信的。猎手们越来越打不着野鸭子了,菜馆里又催得急,要他们按时交货。于是他们在仔细观察了野鸭的习性后,想出了我们这些娃娃想都想不到的鬼点子。什么鬼点子呢?这些猎手们都是游泳高手,他们用木瓢画成野鸭子的身子,再做个野鸭头装在上面。晚上把这个假鸭头戴在自己头上,老远地下到水里,学野鸭子的样子,潜游近野鸭群,然后用手在水下摸着一只野鸭的脚,抓住猛地拖进水里,拴在腰带上,然后再潜游远远地回到岸上。水塘里的野鸭群竟然不知道自己的伙伴失踪了。据告诉我的那个猎手介绍,他用这种方法,不止捉过一只野鸭,运气好的话,一次就暗暗捉了好几只呢。我听了这话,说不信吧,看他戴上假鸭头下水给我比试的样子,那假鸭头在水面上摇头点头,游来游去,还真像野鸭子在戏水呢,而且我也亲见过他捉到的好几只野鸭。我们这些娃娃们只是佩服猎手的神机妙算,却一点也不觉得那些稀里胡涂被捉的野鸭子有多么地可怜,直到那个猎手为了向我证明真有放哨野鸭失职被啄的事。有一天,那猎手——他的名字我早已忘记,如果活着,也得一百多岁了——提着一只看似病了的野鸭子来对我说:“这就是一只放哨的野鸭,被我在水塘边逮到的。”他接着说:“成群的野鸭子都飞走了,惟独这只没有跟着飞走,它的头上和翅膀上有好多伤,飞不起来了。你好生看一下,它的伤是怎么来的。”我和正在院子里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们一起围过去看那只受伤的野鸭子。它伤得不轻,头上的羽毛被拔了一些,翅膀被我们一碰,它似乎很痛,挣扎着想飞,可是它战战兢兢地站都站不起来。使我大为惊异的是看到它的眼睛,是那么地无助哀恐。我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格顿了一下。这时我发现,不只是我感到震悚,连大院里素称顽劣的小哥,也似乎被那只可怜的野鸭子的眼神惊呆了。猎手却似乎没有一点感觉,只想给我们证明:“我说过的,你们不信,这只野鸭子肯定是放哨没放好,被领头的和别的野鸭子惩罚了,把它啄伤,然后不要它了。”我们都不想和他辩论,我们关心的是这只可怜的野鸭子将面临的命运。果然,猎手抓住那只奋力挣扎的野鸭子的翅膀,提起就要走,显然他是照惯例要把它卖到街上的菜馆去。我的心又是格顿一下,不知如何是好。但素来对捉到的野物并不怜惜的小哥却突然拦住了猎手:“你要拿到哪里去?”猎手反问:“你说我把它能拿到哪里去?”小哥说:“你说,你要好多钱,这只野鸭子我买了。”猎手笑着说:“原来你们这些娃娃也想吃个新鲜,好,给你们了。”说罢,他把野鸭子扔在地上,扬长而去。我们不约而同地蹲了下去,围着那只野鸭,却都不敢动手去摸它,害怕它又乱挣扎碰动受伤的翅膀。小哥说:“我拿回去给它养伤。”我这才放下心来。“要得!”“对头!”这是我们这一群小娃娃一致的声音。以后的事,不用细说,小哥真的侍候着这只伤野鸭,直到它的翅膀开始有力的拍打,可以飞了。那段时间,我们几个娃娃几乎每天都要到小哥那里去看望它。再看那野鸭的眼睛,已经没有惊恐的眼色,虽然似仍有几分怀疑,但却并没有敌意了。野鸭子伤好了,我们怎么处置它呢?小哥和我们几个娃娃还是没有争议地同意,把它送到大水塘,让它回到那里的野鸭群里去。我们这么办了。只是原来它所在的那群野鸭子早就飞走了,它已不可能回到原来的群里去了,不知道这新的野鸭群会不会接受它呢,我们无法判断,把它放进水塘去后,我们便离开了。几天后,我们看到一群野鸭子排成一字阵向南飞去,一只野鸭子掉在队尾,隔着一些距离,但它在奋飞,我们都相信,它就是我们放飞的那只受过伤的野鸭子。那个大水塘里,照常有许多大雁叽叽呷呷地飞来飞去,猎手们照常在那里捕杀野鸭子并且送到街上的菜馆里去,我们这群大院里的娃娃们还是照常看到天上有排成一字形或人字形的雁阵从长江上空向南飞去,可是至今,我一想起那只受伤野鸭的眼神,就会陡然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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