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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法国人在这座桥就是新的] 法国人

发布时间:2019-05-11 06:34:39 浏览数:

  作为游客,你无法想象在一个风雨如晦的天气去新桥。这地方一定要挑晴和的日子前往,最好是在5月的初夏,黄昏或夜晚。  即使在头脑中一千次想象过新桥,但那都不是它真正的样子。它是第一千零一种,亦即它自己的本来面目。
  新桥长不到300米,宽不到30米,单看这规模和格局,不要说不够资格称特大桥,勉强算在中规中矩的大桥当中,排名也多半是非常靠后的。但它却是巴黎人心目中最重要的桥,也是外地人玩赏巴黎风光的必游之地。这样的殊荣,从它建成已历400年,直到它成为塞纳河上现存最古老的一座桥。
  我问过多名法国人,从老人到少年,新桥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他们都不假思索地给了相似的回答:因为它的建筑方式。
  不用说,新桥必然是新过的,而且曾新得令人瞩目。它被认为是巴黎第一座突出桥梁本身的跨越和沟通功能的建筑,还原了桥的原初意义。
  在那之前,巴黎的桥梁往往是一个密集的建筑单元,前后左右甚至上方都有住宅和商店。德国作家聚斯金德在他那本被公认为“有史以来最畅销德国小说”的杰作《香水》中,就用精细的笔调描写了巴黎那种典型的“旧桥”:“桥的两侧造了四层楼房,一幢紧挨一幢,所以人们过桥时在任何部位都见不到河,还以为自己是在完全正常的基础牢固而又非常美丽的大街上……”
  作为对比,塞纳河上现存历史第二古老的玛丽桥就是一座典型的旧桥。这座从圣路易岛通往巴黎右岸的桥,比新桥晚出现30年,桥上最早也挤满了建筑,在1786年才被拆除了。
  然而新桥的“新”,更重要的在于王朝和国运的更新。
  这座桥不光是连接了塞纳河的左右两岸,也在事实上连接了法国历史的两个不同阶段。至少有三位法国国王与它有关,他们都叫亨利:亨利二世时,提议建桥;其子亨利三世时代,动土奠基;到亨利四世手中,桥才完全建成。前面的亨利父子是法国瓦卢瓦王朝最后两代国王,而亨利四世——他的首任妻子、艳名远播的玛戈王后是亨利三世的妹妹——则开启了波旁王朝。
  为了不让新桥遮挡住卢浮宫,亨利四世不许在桥上修建房屋。这一偶然之举,却从此开辟了巴黎桥梁的新风貌,也隐喻了一代明君的出现和王朝的新气象。新国王的青铜雕像也被毫不客气地树立在桥上。
  巴黎由此多了一个新的繁华热闹之处,商业和犯罪竞相繁荣。若用风俗画来表现,一定是法国版的《清明上河图》:流浪艺人吞刀吐火,小摊贩和推销员的叫卖声此伏彼起。光江湖郎中就有好多种:有的给人拔牙、装假眼,有的专治绝症,有的叫卖美白祛皱的奇石,有的兜售不老回春秘方。永远都有看热闹的人,无论是学生还是店员,绅士还是淑女。人们在这桥上观景、闲聊、嬉笑乃至做爱。庞大的人流自然引得骗子、小偷和强盗出没,新桥也成了杀人越货之所。桥边甚至还有绞刑架,大约是为方便警察和刽子手现场办公。
  现在的新桥虽不复当时的盛况,桥头和沿街仍有不少小摊贩,其中多是卖旧书刊的,书页往往已经发黄。有的书摊上还卖来自中国的招贴画和老上海月份牌,有个中国人告诉我,他还见过有卖文革邮票的,不知道真假,因而不敢买。
  电影《新桥恋人》里反复出现的莎玛丽丹百货公司就在新桥边上。已有300年历史的莎玛丽丹最初是新桥上的一个水泵房,位于新桥和香榭丽舍大街的交点上,和老佛爷、春天百货一起,被当做来巴黎扫货的必去之地。从某种意义上说,香榭丽舍实际上承接了当年新桥的商业功能,堪称是新桥的现实延伸。
  新桥的全盛时代是和波旁王朝交相辉映的。
  结束了旷日持久的法国宗教战争后,亨利四世颁布了世界上第一份宗教宽容的敕令——南特敕令,法国进入了统一和复兴的时期。他死后,其子路易十三继位。新王治下,名臣黎塞留很快成为法国真正的掌舵人。他对内巩固王权,对外则运用合纵连横之计,通过著名的“30年战争”,几乎生拆了哈布斯堡家族的势力范围,使法国成了新的欧洲霸主。他还创办了法国最早的报纸《法兰西报》,促成了法国最高荣誉机构——法兰西学院的建立。“除了公敌之外,我没有敌人。”弥留之际,他说。
  所以,新桥上不应该只树立亨利四世的雕像,还应该竖起黎塞留的雕像。
  新桥的“新”,还在于它见证了文艺风尚领域里不曾停息的推陈出新。
  与它有关的文学作品实在太多,简直不胜枚举。以雨果为例,他的作品中至少有三部——《巴黎圣母院》《悲惨世界》和《九三年》——都提到了新桥。这座建筑物几乎成了他小说的代表场景。
  在《巴黎圣母院》中,用新桥上的385个怪物雕像来形容狂欢节上的众多小丑:“请诸位看官想象一下,巴黎新桥的所有柱头像,即在日耳曼·隆(注:一个术士)手下化为石头的那些梦魇,个个复活过来,轮流走到您跟前,用恶狠狠的眼睛盯着你看……总之,这是一个人间面相万花筒!”
  以新桥为摹写对象的美术作品同样浩如烟海,其中有大量载入史册的名家名作。
  我能记得起来的些许画作中,较早的一幅是雅各·卡洛1630年创作的蚀刻版画:《新桥景观》。这幅诞生于波旁王朝的作品细节一丝不苟,却因为远景显出一种整体上的迷茫感。也许它是敏感的画家对诡异时局的隐喻。
  一次逛街时,我刚和一个穿着毕沙罗的新桥金色冬日阳光图案T恤的栗色头发美女擦肩而过,迎面又来了个衣服胸口上画着雷诺阿蓝白主色新桥场景的白发老太,不久又碰到一个印着安德列·德兰的新桥图案的年轻男人——那种对色彩的狂暴使用方式,非常当得起“野兽派”之名。
  但我个人最喜爱的同题作品中,当仁不让是俄国印象派画家康斯坦丁·克洛文留给这个世界的新桥。那是一个充满魔幻感觉的画面,让人在观看的时候,恍然觉得世界在流动、旋转甚至燃烧,静止的唯独那座桥。它同时表现出空间的广阔、时间的深邃和个人的渺小,以及一丝隐秘的激情。
  在我看来,一代一代艺术家都在以新桥为战场,千方百计斗法。明面儿上画的是桥,其实是隔着时间比拼。通常的模式可能是这样的:
  新鲜出炉的青年学徒或者穷愁潦倒的老画师,跑到新桥上来撞大运,给过往行人画点儿肖像或者卖风景作品什么的。一些才艺超凡运气又好的,带着他们的作品,慢慢从桥上去到了巴黎左岸的文艺区。在那里被时间和烟火淘洗过之后,他们中更少一部分人的作品,有机会进入到巴黎右岸,那里是奢华的商业区,更有卢浮宫。其中屈指可数的一些人,他们的肉身死去,他们的名字最终又回到桥上来,和新桥联系在一起,成了它的传说的一部分。
  于是,先是桥沾人的光,被表现得鲜活新颖;慢慢发展到人沾桥的光,通过它展示自己奔放的才情;最后,桥又沾了人的光,与那些伟大的作品一起不朽。也许,这就是这座古老的桥,真正永新的秘密。
  新桥已演变成一个文化母题。最迟在1862年,关于它的专史已经问世,那是爱德华·富立叶写的两卷本《新桥史》。
  到了电影时代,新桥更是在影视作品中频频露面,最引人注目的是《新桥恋人》。
  故事初看是富家女和流浪汉相爱的庸俗桥段,却呈现了也许只有塞纳河才能催生的狂放自私又文艺的电影对白:“如果你说,天空是白的。他会说,但云是黑的。那么我们便知道是爱上了。”
  女主角米雪是个画家,很多镜头与画面,仿佛都在提醒人们从前那些画家们的杰作:安静的蓝色天幕下,那是雷诺阿的新桥;温暖的金色黄昏里,那是毕沙罗的新桥……
  至于老乞丐在新桥上占地盘的故事,既可说是写实,无疑也是对雨果《悲惨世界》的致敬,他曾在书中这样叙述流浪汉的生活:这家伙以为新桥是他的……
  这大约就是《新桥恋人》赢得法国人高度认同的原因。它不只是在讲述一段或狂野或神经质的爱情,以及一些或粗鄙或浪漫的边缘人生活细节,它同时还进入了新桥的文化地理语境。
  在电影的末尾,米雪和丹尼斯乘坐运沙船去往大西洋。“让巴黎腐烂吧。”他们说。
  巴黎没有腐烂,反倒是电影把巴黎和新桥变成了无数人心目中的传奇,让人记住了新桥上的那一场绝望的烟火和燃烧的欲火。不过,我没有机会看到新桥夜空的烟火。也许我连真正的新桥都不曾看到,只瞥见了它在时间长河里的幻影。
  然而这些都无关紧要。纵然时光荏苒,只要法国人还在,这座桥,就会是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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