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院子（散文）|厦门老院子

坐了一个半小时的班车，在镇上下车后，一眼看过去，二十几年前的青石板街不见了，低矮的板壁房子不见了，街道两边都是整齐漂亮的小洋房。整个小镇的规模是以前的将近五倍，街上人来人往，甚是热闹。

顾不上感叹，王大成租了辆摩托，继续朝老家进发。昨天，他接到张连超去世的消息，就决定回到阔别了二十多年的老家，既参加张连超的葬礼，又看看老院子怎么样了。

弯弯曲曲的乡村公路沿着山势盘旋而上，就像一条灰色的玉带。路上行人寥寥，偶尔有一辆摩托车疾驰而过，卷起一阵灰尘，灰尘调皮的往王大成的脸上扑、眼里钻。初冬时节，连绵的群山穿着颜色斑驳的衣服，默默矗立，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放眼望去，大片大片的田地长满了野草。散落在山间、田野的农舍百无聊赖的茫然的望着湛蓝的天空。没有鸡犬之声，没有袅袅的炊烟，有的是寂静，寂静得让人不习惯。

这还是前几年的农村吗？王大成百感交集。“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可是他心里没有这种激动和紧张，更多是怅然若失的迷茫。

到了张连超家，参拜了已经阴阳两隔的当年的老伙计，看见前来帮忙的大多是老弱病残，没几个年轻人，王大成感到一点点不可思议，当年人丁十分兴旺的村庄，如今竟这般冷清！在和大家的交谈中，他知道村里绝大多数年轻人都在外务工，很多是举家外出，留下的基本都是家境不怎么好的或是实在是故土难离，留下顽固坚守的。

王大成沿着一条被野草淹没的小路，回到当年居住的老院子。可是眼前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偌大的一个院子已经破败不堪，土墙房子全部坍塌，院子里长满了蓬蒿、茅草、荆棘······杂草丛生，难以下足。屋旁的石磨、石碾都像怕羞似的躲在野草从中，从草丛中胆怯的偷看着这个陌生的表情悲戚的老头，全然忘了这就是它们当年的主人。院坝边上那棵高大的核桃树已经枯死。灰黑的树干好像不甘心一样，依然挺立在呼啸的山风中，几枝树枝像干枯的手伸向天空，好像在絮絮叨叨的诉说着什么。

想想当年为了争这棵核桃树，王大成还和邻居肖大海闹过不少矛盾。当年肖大海仗着自己有几个儿子，总是想欺负只有两个女儿的王大成。为了这棵核桃树，两家吵了不少架。后来王大成的女儿大学毕业先后在城里安了家，王大成不想再在这里受闲气就住到女儿家去了，没想到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如今肖大海一家也全部搬到镇上去了，留下这棵枯死的核桃树。现在想起当年的种种过往，王大成觉得真是很好笑：争来争去，谁都没有赢，只有时间赢了，大自然赢了。

晚上，几个老伙计一边喝老酒，一边唠嗑，总算有了当年的温馨。言语间听说，年后很多人家都要搬到政府统一免费为他们修建的集居点住了，再过几年，这里将会是一片茂密的森林。王大成猛喝了一口老酒，辣得眼泪都出来了，他觉得这趟回来得真值。

夜里，王大成枕着山风入眠，梦见了自己当年的老院子是那样热闹，甚至还梦见自己又在和肖大海为那棵核桃树争得面红耳赤。（作者/陈桂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