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记忆」黄瓜下来了母亲说可以随便吃了我的幸福时光就来到了】 记忆丧失的母亲

散文/地黄瓜

田文华

关于美食的记忆总是绵长的。

曾经，我是多么地喜欢黄瓜呀！

小时候，我故乡的黄土地异常肥沃，长什么都好吃。我家小院里，父母亲种着一种不用搭架的地黄瓜，非常好吃。

每年，从黄瓜开花儿开始，我就天天地跑到小院儿里去看，看它长大了没有。可是，黄瓜怎么长得那么慢呢？都多少天了，黄瓜还是那么小。我把鼻子凑上去闻闻，仿佛真的闻到了黄瓜味，再闻闻黄瓜花，花儿也香甜。要不是母亲说，不能用手去摸，摸了就化了，就吃不到黄瓜，我真想摸上一摸。

总算等到黄瓜有十公分左右长了，在我眼里，那已经足够大了。于是，不等黄瓜下来，我就一天几次地问母亲，“啥时可以吃黄瓜啊？”这时，母亲总是微笑着用手抚摸我的头：“再下两场透雨，让它再长大一点儿就吃。”

黄瓜的味儿真清香啊，不用进小院儿，在巷道里就闻得到了。忽然有一天，猛然发现饭桌上明晃晃地放着几根黄瓜，于是，兄妹几个都会如我一样欢呼雀跃，“噢——吃黄瓜喽——吃黄瓜喽——”。父亲母亲爱惜地看着我们，任我们欢呼，看高兴得差不多了，就说，“行了，快别喊了，快吃吧。”……因为有了黄瓜，这顿饭吃得就会特别香甜。

黄瓜下来了，母亲说可以随便吃了。我的幸福时光就来到了。

早晨起来，什么也不干，直接奔小院儿。黄瓜秧上亮晶晶的露水还在，顺手摘下一根水灵灵的黄瓜，不用回屋去洗，直接用带露水的黄瓜秧一擦一抹，就可以了。尽管放心地吃，绝不会坏肚子。狠狠地咬上一大口，凉凉的、脆脆的、甜润润的，随着沁心沁脾的清香在嘴里荡漾开来，残存的一丝睡意就逃得无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神清气爽。小院儿里空气真好！天气也好。

等到黄瓜真的变成老黄瓜的时候，这是深秋、初冬的时节了。青菜罢园了，黄瓜的魅力 就更为突出了。当年西北的农村，进入冬季，是没有青菜可吃的。常吃的是冬储的土豆、萝卜、酸菜。家家如此。这时，我最喜欢黄瓜了。在我的记忆里，冬季好像只有黄瓜还存有青菜的特色。

去掉老皮，擦成细丝，再放上少量的葱丝，用老陈醋简单的一拌，再滴上几滴清油，勾引得我直吞涎水。下饭再好不过了。

黄瓜的吃法还有很多，热炒、晒干、腌制等等，都是很有特色的。黄瓜就像一个老朋友，陪着我度过了不知多少个春夏秋冬。

在过去的岁月里，家家都种黄瓜，黄瓜不仅是人们饭桌上的主菜，人们还把他当做水果来用，是茶余饭后的宠儿，就连出门儿也要带上几根儿呢。

是的，吃黄瓜是件幸福的事，对父母亲来说，这却是付出辛勤垦地、施肥、下种、浇灌、薅草……得来的果实，我知道，这种感受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到，而我，只能体会到把黄瓜吃到肚子里的清脆与甘甜，至于摘下的那一刻所产生的收获感、快乐感、幸福感，我是感受不到的。

由于爱吃黄瓜，便产生了疑问：绿色的黄瓜为何不叫绿瓜，咋叫上黄瓜了？怕是一般人都答不上来。

黄瓜原名胡瓜，明•李时珍《本草纲目》第28卷《菜部三•胡瓜》载:“张骞使西域得种，胡名胡瓜。”今天之所以有“黄瓜”之称，传说是因为后赵王朝的建立者石勒“讳胡”的缘故。晋•陆翙《邺中记》中称“石勒讳胡，胡物皆改名。”又据专家考订，真正“曲项恋黄花”的是有着鲜卑族血统的隋炀帝——身为胡人，反而特别忌讳胡人。据唐吴兢所撰史书《贞观政要》第6卷《慎所好》载:“隋炀帝性好猜防，专信邪道，大忌胡人，乃至谓胡床为交床、胡瓜为黄瓜，筑长城以避胡。”

古今大人物，缘于底气不足，就惧怕他人含沙射影，定下了许多避讳的法令，这与在秃子面前不能说光和灯泡一样的道理。至于黄瓜物种的来源，美国人劳费尔有一本妙书，叫《中国伊朗编》，细数黄瓜的来生今世，煞是好看。

黄瓜营养丰富，含有多种糖类和维生素，含有丙氨酸、精氨酸和谷胺酰胺以及钾、钙、磷、铁等多种人们必需的营养物质。据药理研究发现，黄瓜还具有清热、利水、解毒作用，具有抗肿瘤、抗衰老、健脑安神等多种功效。鲜黄瓜中含有丙醇二酸，可抑制糖类物质变脂肪，多吃有减肥作用。一句话，吃黄瓜，好处多多。

与我一样亲近黄瓜的，史不泛例、大有人在。苏东坡有没有卖过黄瓜，待考；但苏轼与黄瓜走得很近，也是事实。苏子有词：“簌簌衣中落枣花，村南村北响巢车，牛衣古柳卖黄瓜。”像似为蔬菜公司撰写的黄瓜广告词。

我断定，苏轼一生肯定有一边嚼黄瓜一边填词的时候。黄瓜菜都凉了——这是乡下老家形容事情办砸或耽误了的俗语，一直困惑了我很长时期。那天看到苏轼《南乡子•重九涵辉楼呈徐君猷》的咏菊名句：“万事到头都是梦，休休，明日黄花蝶也愁。”似乎一下就明白了。

苏学士的诗句太雅，老百姓囫囵吞枣，遂以谣传讹，先是把“黄花”变成了“黄花菜”，后来又变成了“黄瓜菜”；之所以造成这样的误会，大约那个“蝶”字也有一定的连带责任，它不是和盛菜的“碟”同音嘛？于是，东坡居士的“黄花”终于变成了一道“黄瓜菜”，被盛到“碟”里了——你要是来晚了，可不就“凉”了嘛！

所以，黄瓜还是凉拌或生吃为好。日本作家村上春树借主人公渡边之口，在小说《挪威的森林》中说的话，是我看过的对生吃黄瓜最为经典的评价：“好吃好吃，质朴、新鲜，散发着生命力的清香……”

其实，乡村的蔬菜瓜果，都不是为诗人、画家而生的。那不过是一日三餐的生计。黄瓜不是硬菜，它走的清淡路线，占餐桌的戏份不重。除了馋嘴的孩子对它一往情深，宽泛些，和鸡蛋或冬菜一起炒，但跟洋芋、韭菜比起来，黄瓜顶多算个跑龙套的。直到近年养生这个词横空出世，排毒养颜清火减肥，我们方才识得，黄瓜的各种美好。

黄瓜，连接着故乡的那份情、蕴藏着血缘的那份亲……

作者简介：田文华。毕业于南京政治学院，现供职于甘肃省某委员会。业余时间撰写百余篇小说、散文等在《人民文学》《十月》等报刊发表。作品被收编入《读者》《神州魂》等书籍，先后发表新闻作品1000余篇，出版书籍2部，多次获军地各类新闻、文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