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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的琴》:工人阶级主体性的困境与拯救|钢的琴

发布时间:2019-01-18 06:20:25 浏览数:

  [摘 要] 本文试图通过对电影《钢的琴》的分析,来呈现出影片的主题:工人阶级在转型时代所面临的身份的失落与主体性困境,及其自我精神突围与拯救的努力。在挖掘主题的同时,分析呈现这一旨趣的叙事肌理或艺术形式,即以表现主义或超现实主义元素作为“深度模式”和内在性叙事的手段,来打开这些底层工人的情感世界,垦掘人性的美好与坚韧,表现乐观的情绪与态度,呈示诗性的生存体验,突破了既往艺术者对底层人民的简单而固定的想象与定位。
  [关键词] 工人阶级;主体性;身份失落;主体性困境;精神拯救
   延续了《大耳朵有福》的美学追求、内涵旨趣与叙事伦理,《钢的琴》依然可以被贴上如下标签:现实主义、黑色幽默、底层叙事与人道关怀。倘若就此便将这部影片打发掉,无疑有使之简化和轻描淡写之嫌,而遮蔽了其叙事肌理的丰富性。较诸前者,《钢的琴》更具形式感,尤为风格化,在如上大标签之下提供了新的艺术经验,如表现主义或超现实主义元素的融入,象征、张力、反讽、悖论等语言或结构的使用。这一切使得影片在追求现实感的同时,又呈现出诗化的努力,突破了底层叙事的简单构图与单一想象,展现出底层工人更为丰富而复杂的生命情态和生存情景。毋庸置疑,这架钢的琴的琴音,由亲情、爱情及友情等多重情感交汇而成,然而我们更应该看到:这是工人阶级面临主体性困境时的一次自我拯救的努力。当然,对工人困境的拯救结构或主题的探寻,并不意味着忽视这部影片丰富而独特的肌理或形式。
  身份的失落与主体性困境
  影片的主要故事情节很简单,下岗工人陈桂林的妻子移情于制售假药的大款,并与陈桂林争夺女儿的抚养权。女儿热爱钢琴演奏也渴望拥有属于自己的钢琴,而能否给女儿一架钢琴是能否挽留她的肯綮所在。这对于生活困顿的陈桂林无疑是一个大难题。他借钱未果,偷琴亦未遂,便召集昔日的工友,在已然废弃的工厂里以废钢打造了一架“钢的琴”。
  在《钢的琴》中,导演张猛依旧将深情眷注的目光投向平凡的东北工人,表现他们工人身份丧失之后的辛酸生活。身份的丧失,意味着人物脱离了惯常的生存秩序,失去了物质与精神的依托,而被投入新的命运变动之中,新的生存图景令人猝不及防地展开,使之不得不面对现实的焦虑、应变的无措、选择的茫然与挣扎的艰难。在《大耳朵有福》中,王抗美的工人身份的失落是因为到龄退休,而《钢的琴》中陈桂林等人工人身份的失落则是国企改制、时代变迁使然。显而易见,后者是更为彻底的丧失,是一种被剥夺、被放逐和骤然的断裂,有着历史必然前行与轰然转折的暴力性意味。
  有论者指出,《钢的琴》“一方面延续了工业题材的传统,另一方面又把这种题材的价值指针从共产主义、集体主义、英雄主义等宏大视域,拧回到个人世俗生活层面。并且开始聚焦于个人生活的困境――挣扎在当下资本和市场重压下的底层小人物的命运”①。而实际上,这与其说是电影导演在自觉规避宏大价值与宏大的视域,不如说是废弃的工厂、锈蚀的机器与窘迫的下岗工人,已然无力生成出宏大的价值与视域。是市场的力量与资本的逻辑在拨动着社会的价值指针,使得曾经以英雄式的群体面目出现的工人阶级,如今只能以无力的个体形象走入导演的镜头和我们的视野,向我们呈现工人阶级在当下的历史命运。
  工人身份的失落,首先带来的便是物质生活的窘困。影片中有不少情节表现他们生活的尴尬、荒诞与辛酸,如胖头玩一毛钱的麻将也企图捣鬼,结果被两名妇女追得爬上了烟囱而不肯下来。而陈桂林为了给女儿弄来钢琴,竟联合朋友深夜翻墙进入小学企图偷琴,结果被抓。其次也更为重要的是,身份的失落也意味着精神依托的失落,其背后的一套政治―文化价值的失落,而由此生成出的主体性也面临着危机。
  关于工人阶级的主体性叙事,我们不妨先回顾20世纪50至70年代的文学作品,并借以对比电影《钢的琴》,工人阶级历史命运的颇有意味的变化便被揭示出来了。在50至70年代的作品中――如《暴风骤雨》《火种》和《风雷》,工人在中国社会主义革命胜利之前,有的是无所事事的懒汉,有的是找不到工作的颓唐者,有的是街上的小工,总之流散四处,居于社会的底层与边缘。而革命胜利后,他们聚集于工厂,得其所哉,充满自信,成为真正的“大工匠”、国家主人翁和获得了历史与阶级意识的自觉的工人阶级,并在政治与文化上确立了普遍的尊严感,工人阶级的主体性便由此建构起来。②而在“告别革命”“历史终结”和资本全球化的时代,在“中国社会的各种行为,包括经济、政治、文化行为甚至政府行为,都深刻地受制于资本和市场的活动”③的90年代,《钢的琴》中的工人的命运仿佛经历了奇怪的历史循环,工厂破产,工人下岗,流散四处,或成为街上小工,或成为二流子,或凭借自身的才艺而另谋职业,总之再一次成为社会的底层,流向边缘,颓唐与落寞重又成为他们的惯常表情。他们对未来茫然无措,并没有强有力的想象与憧憬。电影中的画面通常是灰暗的,天空或是阴雨绵绵,或是一片灰蒙蒙,似乎永远无光。而关于工厂的画面,更是废墟的景象。这一切都昭示着工人颓败的现实与内心。
  而尤为可悲的是,“无产阶级文化”之失败、昔日尊严感之丧失以及历史与阶级意识之失落。正因为如此,所以导演也不得不离开“宏大视域”而转向工人个体的生活困境。那宏大价值与视域,正像是影片中工厂的巨大烟囱,仿佛是一个无法融入新时代的历史遗物,终将被轰然炸毁。除非烟囱 / 宏大价值改头换面,遵循资本社会的逻辑,正像是陈桂林所说“你要是想叫这两根烟囱不被炸,你就得叫人看到这不是两根烟囱,这是两根金条。”总而言之,影片呈现出这样一重维面或主题:工人阶级在历史中建构起来的主人意识在丧失,面临着主体性的困境。而影片中的人物却并不甘心如此,通过造琴的特殊契机,他们在寻求突围与拯救,寻求主体性的确证。
  废墟上的歌舞与精神拯救
  围绕着钢琴这一核心矛盾,主人公陈桂林先后完成了“画琴――偷琴――造琴”三次行动。随着操作难度和参与人数的递增,紧迫、困顿与绝望随之加剧,电影中对人物主观性和精神性的表现也越发强化,反抗现实的智慧与自我拯救的精神愈益凸显,影片主题便借此层层深入地揭示出来。值得一提的是,虽然人物身陷困境,但导演并没有在苦难的层面上加以渲染,时以幽默、荒诞或安静的抒情性画面来消解苦难的沉重;影片里无疑交织着多重情感,如亲情、友情与爱情,而导演并没有使之走向煽情,而是让情感缓缓、默默而深沉地流动着,并不激烈涌荡,却脉脉而持久。苦难表现与情感表达的双重克制,既是影片的风格特征,也是人到中年的工人顽强的生命力、生存的韧性与伦理情感形态的表征。
  陈桂林在纸壳上画下琴键,置放在桌子上而伪充钢琴,且用嘴哼出音调来为这架沉默的“钢琴”配音,并煞有介事、声情并茂地为女儿演奏起来,实在是画饼充饥、望梅止渴之举。这一情节让人不禁联想起余华的《许三观卖血记》,许三观躺在床上,凭借想象来为饥肠辘辘的家人烹制各种大餐。这本是一段看来颇有些辛酸的情节,但在陈桂林画琴的过程中,导演却以女儿玩电子游戏的轻松、活泼的音乐作为背景,其更为着意强调的是人物应对无奈现实的智慧与韧性。
  当这架画出的钢琴无法再哄骗女儿的时候,陈桂林约上几位好友去学校偷琴。当深夜酒足饭饱之后,在一行人去往学校的路上,陈桂林等人竟在朋友运猪肉的车里载歌载舞,纵声无忌。这一歌舞片元素的融入,颇有民间狂欢与节庆的气息。此处显然是彰显民间底层的乐观、洒落的生命形态,且为困顿、压抑的处境所反衬。那条黑��的街道仿佛是一个舞台,也可以视作现实的压抑性力量,一束聚光灯投照在车上,映亮了车里的人,而车中的人以歌舞回应着黑夜、舞台与困境,一种工人阶级的生活态度与精神品质迸透出来,由历史深处投向银幕,并传达给处于当下的我们。饶有意味的是,当陈桂林偷琴不成反被抓时,画面里霍然打开一个黑暗的、背景空无的空间,陈桂林独自在其中弹奏着钢琴,鹅毛般的雪花在他周身旋舞、飘落,仿佛在随着音乐舞动,形成一个优美的诗化情景,生成出一个诗性的主体。雪飞落满了他的头发,也落满了钢琴。雪中弹琴的内在性、抒情性叙事与偷琴被抓的尴尬、窘困的情景构成彼此反讽的效果,不可不谓是一个张力蕴满、颇富意味的构造。
  影片形式感具足的表现便在此处,即以上述车上歌舞或雪中独奏等表现主义或超现实主义的元素作为“深度模式”和内在性叙事的手段,来打开这些底层工人的情感世界,垦掘人性的美好与坚韧,表现乐观的情绪与态度,呈示诗性的生存体验。“在这里,底层民众不再只是被知识分子/作家居高临下同情的对象,而是一个平等的、作为审美观照对象而存在的艺术形象。”④尽管影片中这些下岗工人有着艰难而尴尬的生存境遇,而且在影片中他们通常也是一副颓唐、落寞的面部表情,但并不意味着他们的内心没有对生活美好的想象与丰富的体验。他们也会在某种时刻迸发出一种存在的诗性,构成对窘困现实的一次又一次精神突围。而影片由外在苦难现实转向内在诗性的捕捉与张扬,这便突破了既往艺术者对底层人民的简单而固定的想象与定位。
  而造琴的“大事业”无疑是影片的重头戏,内在性叙事也臻于高潮,此前诸种困境中的精神突围在此完成了最后的凝聚与升华,成为工人阶级的一次自我精神的拯救。帮助陈桂林造钢琴一事,对于他的工友而言,既无实际利益,且耗时、费力和误工,而他们无不一呼即应,甚至左手伤残的胖头也主动请缨。这不仅仅是因为工人间兄弟般的友情,更是这些工人自我精神拯救与主体性确证的一次努力,正如陈桂林所说:“大家一起干个事多好啊。”这种在曾经的铸造厂里一起干“大事业”的参与感,是激发他们热情的重要驱力。而在实践过程中,他们的智慧、技术、魄力、阶级情怀、主人意识及工匠精神重新被唤回,个个生龙活虎,干劲十足,顿扫此前的困顿、无力与边缘感。在工厂里,他们找到了失落的尊严与价值,形成强有力的自我形象与自我意识。正如某位论者指出:“那些工人做琴的行为,可能是把过去的一种情怀、情感延续到现实中来,但更多的是一种寄托,一种生活的态度。”⑤
  电影中关于造琴的过程,有两处给观众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其一,在铿锵有力、节奏感极强的俄罗斯摇滚乐中,陈桂林等工人专注地工作着,既有细致分工,又有通力合作;既展现出力量之美,又表现出技艺的细腻与精湛。而那些被弃置的、陈旧的机器重新运转起来,且生气灌注,与工人的生命和精神连为一体,可互为象征。另一处,即临近片尾时,又是表现主义元素的锲入,再次以歌舞的形式来表现工人阶级的生命状态和内心体验。钢花飞溅,火流倾注,红裙翻动,西班牙斗牛曲骤响,陈桂林带领乐队在工厂的轨道平板车上演奏,下面是男男女女在尽情舞蹈,霎时照亮了废墟般的工厂。这段废墟上的歌舞,是工人阶级生命热情的最高展现,此时的工作便不再是工作,而是近乎一种艺术创造,一种奇迹的创生,一种酒神精神的觉醒。此时的废墟――工厂,成为一处奇妙的空间――造梦的空间,日常的虚无、现实的颓败与死亡的焦虑在此被克服,工人阶级的主体性价值在此被确证,陈桂林等人在此完成了一次自我的精神拯救。
  当然,这架钢的琴最终没有挽留住他的女儿,更不会就此改变他们的命运。离开了工厂,他们可能依旧如故,也似乎在喻示着拯救之不可能性。然而那废墟上的热情歌舞,却是工人阶级在转型时代主体建构的一次可贵的尝试,也可能只是一束历史的回光或一曲精神的挽歌。
  注释:
  ①⑤ 张猛、皇甫宜川、石川、蒲剑:《〈钢的琴〉四人谈》,《当代电影》,2011年第6期。
  ② 蔡翔:《革命/叙述》,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273~286页。
  ③ 汪晖:《当代中国的思想状况与现代性问题》,《去政治化的政治》,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8年版,第58页。
  ④ 陈晓明:《从“底层”眺望纯文学》,《不死的纯文学》,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151页。
  [作者简介] 王冰(1981― ),女,吉林省吉林市人,文学硕士,长春师范学院传媒科学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戏剧戏曲学;李忠阳(1987― ),男,吉林四平人,东北师范大学文学院2010级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在读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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