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与生命相遇焕发的奇彩 焕发出了生命的活力

　　摘 要：熊育群的散文总令人想起一些特定的概念：文化地理文化、历史文化、巫楚文化；生命人生、心灵、死亡；述异传奇性、陌生化、跨文体。这些概念决定着熊育群散文的思维空间，显示着他的创作理念，表达着他的创作风格。
　　关键词：熊育群；散文；文化；生命；述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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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熊育群有多种不同身份：诗人、散文家、文学评论家、旅行家、摄影家……其中，真正为他在文坛赢得声誉的，还是他的散文创作。在广东省推出的首批“岭南文学新实力”十位作家中，他是唯一的散文家。
　　熊育群的散文总令人想起一些特定的概念。这些概念限定着他的思维空间，显示着他的创作理念，表达着他的创作风格。因而，笔者决定从一系列的关键词入手，对他的散文展开考察与阐释。
　　关键词之一：文化
　　在熊育群的意识中，“文化”主要是指寄寓于民族传统中的“精神整体”。对此，他有过这样的表述：“中国传统文化所建立的恕、孝、礼、忠……被一刀两断之后，我们无法与传统对接了，也就是说，我们没有自己的来路了。伟大的传统是文人精神的皈依，这种来自岁月纵深的文化，它是作为一个精神整体发出感召力的。”（《一生就像流水》）其次，他强调文化不同于知识：“文化只有与个体的生命结合才是活的，那些活在每个心灵之上的文化才是我能够感知的。否则，它就是知识，是脱离个体感知的抽象的文化知识。”（《我对散文的一些感想》）据此可知，他强调的文化是指民族的精神整体与个体生命结合后具有个性与活力的精神内涵。
　　“文化”在熊育群的散文中的具体表现，又可分为三种基本类型：一是地理文化，二是历史文化，三是巫楚文化。
　　一、地理文化“我是一个喜欢在路上的人。”
　　这里所说的“地理”，是指文化的空间性、地域性、广延性。
　　“我是一个富有好奇心并喜欢在路上的人。”（《一生就像流水》）这是熊育群的自我写照之一。他曾独自翻越了昆仑山、唐古拉山、冈底斯山、喜马拉雅山、横断山，跨过了雅鲁藏布江、怒江、澜沧江、金沙江。这些名山大川无论与远古的神话还是与当代的传奇都有着种种关联。在途中，他遭遇了雪崩、塌方、雷击、迷路、饥饿、翻车等灾难，“五次大难不死”。这段经历让他写出了好几本关于西藏和云南的书。不仅行走于中国，他也行走于世界，散文集《罗马的时光游戏》就是他行走阿尔卑斯山之后的结果。熊育群的“行走”，不同于一般人热衷的“旅游”，不是简单的观看、调查和采访，更不是一种“在场”的姿态，他是试图与自然交融为一体，寻求人类生存在天地之间的那种原初的心灵感应。 “从滇藏线走到云南时，我瘦了20斤，几乎换了一个人。心灵深处的改变更大。我认定了朴实的生活才是生命所需要的。一切奢华皆过眼烟云。”①有了这种境界，文学才会有动人的力量。
　　二、历史文化“历史像一只箭穿过了想象的边缘。”
　　早有评论家指出，熊育群“力图写出充满个人化色彩的历史，富有灵性的历史”②。对此，熊育群有一段自我阐释：“写历史，是因为我感受到了它的气息，它就在我生活的时空里。通过历史文化，我找到现实与过去的对接，把我们看不到的事物延伸过来。……我在乎的是这一过程所表现出的时间的纵深感。”（《我对散文的一些感想》）
　　在《迁徙的跫音》和《客都》等作品中，熊育群描述了客家人数千年来的迁徙史，其中充满血泪，更充满着坚毅和信念。从中我们总能感觉到一种沉重辽远的历史思索，看到一个孤独而渺小的生命个体对于宇宙时空沧海桑田的无尽感喟与慨叹，很容易想起那个吟唱着“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以求索”的遥远的身影。文学是离不开想象的，可是，“历史像一只箭穿过了想象的边缘”，（《客都》）熊育群将现在与千古奇妙地融合在一起，让我们忘却现实的功利，以赤子般的心灵去感应祖先的苦难与智慧。
　　三、巫楚文化“骨子里继承的还是楚文化的浪漫精神。”
　　巫文化又称“巫觋文化”，巫是指女巫，觋是指男巫。巫楚文化与中原文化的一个巨大不同在于它浓郁的“神性”色彩，在荆楚一带的神话与宗教中，人神分处两个世界，需要巫觋来完成沟通。对于先人创造的这种文化，我们不能以“迷信”这样简单的词语来评论。其实，在迷信的背后，隐藏着祖先的信仰和信念。相信神，根本在于相信超自然的力量，渴望获得这种力量来战胜自然，生存的信心就在这种信仰之中存在着。熊育群认为，巫文化的表征现在已经消失了，“但流淌在我们血液里的鬼气仍然是区别于中原的地域文化特征。这种文化曾让庄子醉心过”③。在这种文化中，我们的先人“以超凡的想象来弥补知识的欠缺，用与大自然的水乳交融、浑然无间达到对生命和世界的认知”。（《湘西的言说者》）
　　当代著名作家莫言对熊育群的散文十分欣赏，他重点指出的就是熊育群作品中的巫楚文化特色。“他是楚人，并且以此为傲，虽然旁征博引，学问芜杂，但骨子里继承的还是楚文化的浪漫精神。”④
　　巫楚文化背后，隐藏着一个民族的精神家园。《桃映的舞者》《楼上古寨》《怒江的方式》等一系列散文，同样是在试图寻找和阐释少数民族聚居地人们的生活方式背后所隐藏的文化符码，企图破译古老文明背后那种坚守了数千年的简单而澄澈的精神境界。
　　“文化”，或者说中华文化，使熊育群的散文灌注着强烈的时空意识和神性光彩，从而具有大的境界，具有中国文化特有的美学风范。
　　关键词之二：生命
　　熊育群认为：“散文是生命的一种延续，其精神是有呼吸的，是不可复制的。”（《我对散文的一些感想》）与“生命”关联密切的词语有三个：一是“人生”，二是“心灵”，三是“死亡”。
　　一、人生“人不是自由的，但我可以追求它。”
　　熊育群说他的创作“是听从了内心的召唤。……想写东西的冲动在我只是一种生命现象。”⑤“我个人的散文追求是：以有限的个体生命来体验无限的存在，张扬强烈的个体生命意识。”（《我对散文的一些感想》）而生命的意义绝不仅仅在于“活着”，更在于对自由的向往和追求，这就是所谓的“人生”。熊育群引用“人不是自由的，但我可以追求它”这句话来概括自己散文创作的动机，很准确也很深刻。 　　自由是人生的理想，不自由是人生的现实，人总是处于深刻的矛盾与悲剧之中，又总能从中获得激情与快感。“普遍而又最简单的石头，却能表达出对于最神秘的生命的幻想。当世界步入奢华的时候，它是荒芜，当世界都荒芜的时候，它却具有了灵性，它呈现的是生命的意蕴。”（《灵魂高地》）跟“自然”“本真”越接近，就跟自由越接近，在攀登大山跨越大河与自然与本真融为一体的时候，熊育群获得了精神的高度自由。可惜，现实总是时时刻刻把人的精神逼回世俗的牢笼：“离那样的大江大河渐行渐远，身上的虎性似乎也在远去。我重又陷入人世的纠葛，人若困兽，心再难飞翔。”（《一次轮回是一个人世》）。熊育群有时难免有些无奈：“我是一个悲观主义者，对于人类的贪婪有切身之感，而市场经济正在极力激发与鼓励这种无止境的物欲，生活变得越来越奢华，这会毁掉我们生存的环境。向过去追寻一种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田园牧歌，我认为正是现实逼迫的结果，是我对现实的另一种表现。也可以说是内心的一种反抗。”⑥
　　二、心灵“活在每个心灵之上的文化才是我能够感知的。”
　　评论家阎晶明在论述《春天的十二条河流》时，借用熊育群所说的“与心灵有关”五个字来做标题，概括出熊育群散文创作的又一个基本特征。
　　熊育群强调散文是建立在个人感觉、感受与感悟上的一种艺术表现，好的散文总是“极其个人化的，不是公共的，公共的东西永远都是文学的公敌，它是与心灵相关的。一篇好的散文没有个人的灵魂在里面，就不会是一种创造，甚至是虚伪的”⑦。
　　表现现实需要心灵化，书写历史，同样需要心灵化。在熊育群的意识中，历史并不是那种一经发生就固定不变的所谓的事实。他说：“历史永远是跟随人的心灵意志的，或者时空的感觉，或者一个象征符号，我要表达的是心灵史，是消失了的生命的现场。”（《我对散文的一些感想》）不经意中，他触及到了历史的本质。新历史学家早就告诉我们，那种一成不变的事实其实并不存在，存在的只是一些发生过的现象，历史本质上是对这些现象的选择与阐释。
　　三、死亡“我习惯于用一种‘死亡’的眼光看待一切。”
　　“生”与“死”是人类精神世界的两个原型。现代不少作家，不但能够坦然面对死亡，甚至能够将死亡上升为一种美学，如闻一多的诗、史铁生的散文、迟子建的小说。在这方面，熊育群也有着独到之处。他说：“我习惯于用一种‘死亡’的眼光看待一切，这让我能看清看透人生的意义，让生命的本相呈现。”（《一生像流水》）
　　以往文学中常描写的英雄都不惧怕死亡，他们能够超越凡人赢得精神生命的长存。但英雄本质上是人类理想原则的产物，一个需要英雄的民族是可悲的。熊育群并不想讴歌英雄，他力图在更深的层次上表现人类在彻悟的基础上实现的精神升华。弗洛伊德认为，人有两种基本的本能，一是求生本能，二是死亡本能。前者是建设性的，后者是破坏性的，生的本能，也是爱欲本能，“爱欲本能旨在保护和丰富生命，死亡本能旨在使生命返回死亡的宁静”⑧。熊育群认为，庄子就是一个彻悟者，“他为亡妻鼓盆而歌，他的庄周梦蝶，他的逍遥游，所有的一切都是对于死亡的反抗。是死亡意识唤醒了生命意识。如果把生命意识比作一种温度，那么我大多数文章都浸透了这种冰凉的体温。它在每个字里结成了霜。”（《我对散文的一些感想》）从他的散文中，总能感受到这种对生与死的达观与彻悟。
　　关键词之三：述异
　　有一种观念认为，文学就是对生活的“述异”。至少浪漫主义、现代主义及后现代主义文学确实如此。熊育群散文“述异”的特征很鲜明，其具体表现，也可用三个关键词加以概括：“传奇性”、“陌生化”、“跨文体”。
　　一、 传奇性“热衷于书写历史文化传奇。”
　　有评论家指出，熊育群“热衷于书写历史文化传奇”⑨。我们在前面对熊育群的解读已经涉及到传奇性问题。下面再从两个方面探讨一下其作品传奇性的来源。
　　熊育群散文的传奇性，首先来自与当代生活迥然有异的原初和本真。弗莱认为，传奇人物与我们相比，一是性质不同，二是能在一定程度上超越环境。传奇人物具有本真性，而我们是远离本真的世俗之人，这就是性质的不同。熊育群写过把树当做神灵并对其膜拜、倾诉的老人，写过藏人神秘的天葬，写过先民在雷州半岛留下的“雕刻了巨大的生殖器”的石狗雕像等等。这些人和物，在长期浸淫于所谓现代文明之中的我们看来，是落后的、愚昧的，但在熊育群笔下，却带有本真与神圣的色彩，通过这些人和物，他展示了边地人群的生命活力、自然性情，从而有力地反衬出所谓的当代文明的虚假性。
　　《春天的十二条河流》中的巫师，与历史相通，与灵界相通，与祖先相通，无疑是一个充满神性色彩的传奇人物。在看毕哲蚌寺雪顿节上的晒佛后，熊育群发出感叹：“他们看到了佛，我看到佛像。”（《雪域神灵：走进西藏·哲蚌寺的大佛高高挂在山坡上》）
　　二、 陌生化“故意把熟悉的东西陌生化。”
　　俄国形式主义学派的代表人物雅各布森和什克洛夫斯基，提出了“文学性”和“陌生化”这两个重要概念。他们认为文学性不存在于思想、感情、故事、形象之中，这些都是文学的“材料”。使文学成为文学的那种东西，应该是“程序”。“程序”中最重要的环节就是“陌生化”，文学的语言是一种对常规语言施加“暴力”后“扭曲”“变形”了的反常化的语言，这种语言运载了常规语言所不能表现的独特感知，带给读者原初的本真的感受。这一理论虽有些偏狭，但它揭示了文学语言与科学语言及实用语言的本质不同。优秀的文学家，都是创造性地运用语言的高手，平凡的语言到了他们笔下，立刻会焕发灵气，妙趣横生。
　　熊育群的散文就是如此，“他的文笔陌生、语言陌生、写法陌生，一句话，他在故意把熟悉的东西陌生化”⑩。例如“水边一丛三角梅，红艳得像一声呐喊，从车窗一闪而过，让人醒悟春天的到来。”（《水上来的祖先》）三角梅在南方是常见的，“红艳得像一声呐喊”的感受却极其陌生化。这样的语言无疑是独特的，鲜活的，充满生命质感因而是不同凡俗的。“我的语言是感觉寻找出来的，对文字的感觉经过了诗的认识与体会，每个字都是活的，带着我的体温，我希望它锐利，它就锐利，我希望它温润它就像湿地一样。”B11运用语言到了这种境界，可以视为成熟的文学家了。 　　三、 跨文体“对各种文体的实践但又不是各种文体。”
　　在文章体例制式的把握上，熊育群从不循规蹈矩，他非常热衷于突破散文文体的固有模式，做大胆的文体实验，他的某些作品，可以视为“跨文体写作”的代表。
　　著名作家阎连科在读过熊育群的一本散文集后，如此评论道：“很难界定这是一本什么样式的书，散文、随笔、摄影、诗歌、游记、言论、纪实，间或还有许多小说中的想象《罗马的时光游戏》，它伴我度过了今年的国庆长假，使我在郁闷的时日里，感受到了艺术对心灵的照耀。这是一个充满才华的青年作家的最新作品，书中有对各种文体的实践，但它又不是各种文体。也许我们可以称它为‘新游记’？确切些说，可以称之为一本有关艺术灵魂的新游记。”B12当代有人提出“新散文”的说法，强调突破旧的散文模式。熊育群的散文就可以称为“新散文”。
　　一般认为，散文要在真人真事的基础上进行适度创作，不能虚构。熊育群的《春天的十二条河流》却大异其趣，它摆脱日常叙述，带有很强的虚构性，被认为是用小说方式写成的散文。
　　熊育群的散文成就有目共睹，我们相信，他的散文创作也不会就此止步，我们期待他新的成长。　
　　注释：
　　①③⑤沈念：《听从内心的召唤访熊育群》，中国作家网，http：//www.chinawriter.com.cn/fwzj/writer/273.shtml。
　　②⑨⑩雷达：《有灵性的历史 生命力的高扬》，中国作家网，http：//www.chinawriter.com.cn/fwzj/writer/273.shtml。
　　④ 莫言：《他是楚人》，中国作家网，http：//www.chinawriter.com.cn/fwzj/writer/273.shtml。
　　⑥⑦B11《重塑散文的文学品质熊育群答张国龙博士》，中国作家网，http：//www.chinawriter.com.cn/fwzj/writer/273.shtml。
　　⑧ [美]诺尔曼·布朗：《生与死的对抗》，冯川、伍厚恺译，贵州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97页。
　　B12 阎连科：《穿越艺术的灵魂读熊育群的〈罗马的时光游戏〉》，中国作家网，http：//www.chinawriter.com.cn/fwzj/writer/273.shtml。
　　（作者单位：广东技术师范学院文学院。本文系广东省哲学社会科学“十一五”规划项目“‘岭南文学新实力’广东青年作家创作现状研究”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GD10XZW03）
　　责任编辑 玉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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