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格里拉公主形象解析] 香格里拉酒店
摘要:1933年,希尔顿出版了《消失的地平线》[1],小说创造的Shangri-La――“香格里拉”成为无数探险家、旅游者远渡重洋、跋山涉水去寻找的圣地。而其中女主角――“中国公主”罗珍的形象与Shangri-La的异域色彩相得益彰,值得思考。
关键词:《消失的地平线》香格里拉公主形象
1933年,詹姆斯・希尔顿(James Hilton,1900-1954)出版了小说《消失的地平线》。这部以异域探险为主题的作品为刚摆脱经济危机却又要陷入大战迷烟的西方人提供了一个逃避残酷现实的好去处――Shangri-La“香格里拉”――一个被虚构、却成为无数探险家跋山涉水去寻找的圣地。而女主角――“中国公主”罗珍的形象美而神秘,与Shangri-La的异域色彩相得益彰,值得思考与玩味,在此尝试分析之。
一、“中国公主”的传统形象
“中国公主”的形象在西方早已有之,文艺复兴时意大利的阿里俄斯托在《疯狂的奥兰多》中就曾塑造过著名的契丹公主――安格利卡。17―18世纪的欧洲“中国潮”中,“中国公主”颇多见于各种文艺作品。英国戏剧《鞑靼征服中国记》讲述的是中国公主爱玛凡被鞑靼人征服的故事;著名的意大利歌剧《图兰朵》讲的也是一个类似的故事,其时,“中国公主”是男子仰慕的对象,是尊严和权势的象征。顾彬曾将人类对异国的情绪分为“渴望”和“害怕”[2],“中国公主”则可同时点燃这两种激情。至19世纪,“中国公主”形象则开始变化,情节通常转化为:“一位中国女人,尽管过着隐居的生活,在充满成见的环境中成长,却疯狂地爱上了一位欧洲人”[3],如保尔・蒂伏瓦的《中国蝉》[4](1865)中,在满人阅兵式上,慈禧太后最宠爱的“芦花”公主注意到年轻的法国外交官洛莱特并为他的魅力倾倒,千方百计终于获得了洛莱特的爱情。而约瑟夫・梅里的小说《英国人和中国人》[5](1853)中,一名身份类似公主的高官之妻身居闺中,偶尔瞥见一位英俊的英国军官,从此深深地沉浸于精神之恋中。此时的“公主”成为无灵魂的尤物,只在西方男子的感召下焕发出生命力,她们从被追求者变成被吸引者,由被征服者转化为热情主动献身者,背后的原因不言而喻,东方的衰落与西方的强势,已使两种文化对视时的姿态发生了彻底的变化。
二、“香格里拉中国公主”的魅力
《消失的地平线》是部异域探险小说,“香格里拉”是一虚构的人间胜境,位于西藏高原边缘某座雪山峰上,景色非凡却人迹罕至,偶然闯入的四个西方人在此受到礼遇,罗珍是位清廷公主,在嫁途中落难后便滞留于此,两位男主角――康威和马林逊都不觉爱上了她。于是探险故事中不可避免又不出所料地被掺入了爱情因素。这位女主角照例非常美丽:
“纤细而略长的鼻子,高高的颧骨,皙白的鹅蛋脸――一个典型的满族姑娘。她乌黑的长发紧紧地搂到脑后编缕成辫髻;她那张激翘的小嘴就像一朵粉红色的牵牛花。”
注意作者并未采用此时期西方作品中常用于描写中国女性的词汇如“细长的眼睛”、“黄白色的皮肤”等,他言明这是“一个典型的满族姑娘”,却未给读者的想象设限,选词更具有普遍美感,相较于对香格里拉自然风光、瓷器和中式园林的大肆描写,用于罗珍身上的笔墨可谓吝啬,但这种简约的写法,从接受美学角度上说是为形象创设了更广泛的读者群体。因为作品所需的理想女性美,在经历过19世纪中国人被整体丑化的历史之后,不能再被完全地赋予在一个东方女子身上,满族女性的实际形象不足以满足西方读者的审美心理。所以作者的描写更着力于罗珍温驯、安静、谦恭这些具有异国情调的标准的“东方”女性气质之上,并由之而渲染出一种类似于意境或气氛的美感。再看这些描写:
“标致而又乖巧;她是那样文静,除了那双细指纤纤的手。待那曲加伏特舞曲一完,她轻轻地行了一下屈膝礼就离开了”;
“每次康威去弹钢琴时,她总会非常认真地听着,常常流露出一副恭敬而欣赏的神情”
这种气质和神韵可以说是超越时代和民族的永恒的女性气质,“东方化”和“女性化”在这里是统一起来的,重叠交错地被放置在这个女性身上,使她成为西方男性的梦想与渴望,康威因此批评西欧女性“缺乏这种德行”,他爱她最终是因为“他对她的文静和默默无语的深沉感到满意;她就像一只冰冷而可爱的花瓶未经雕饰,但也没有失去丝毫的光华”,她是一个沉默的、只接受注视与欣赏的对象,这不是一种真正的男女之爱,而是被一种极致的女性气质所俘获的爱情,这种极致又是“理想化”和“异国情调”两个因素共同造就的。
三、“香格里拉公主”真面目
于是,康威和马林逊这两个西方男子都落入了情网,罗珍虽不再拥有现实权势,但她是香格里拉王国中唯一的女性,她无比的美貌和才艺使其成为真正公主的化身,故事叙述康威初见罗珍就产生情愫,罗珍的宁静与香格里拉的美产生了异乎寻常的和谐,这一切深深地安抚着康威疲惫的心:
“她身上有一种芳香在默默地同他的情感交流,让康威心中充满温馨的感觉。那爱情的火苗微微在他的心底闪耀。突然之间他领悟到香格里拉和罗珍都同样的完美,他不希望有什么回报来惊扰这份宁静。”
罗珍成为一种精神上的需要,一种象征,一种感召,香格里拉所孕育的所有美好都积聚在她的身上,这对于已经理解了香格里拉之意义的康威是非常重要的,罗珍在康威眼中成了具备强大精神力量的“中国公主”,她是一个被追求者、被向往者,而疲惫的犹豫不决的康威成为了追求者和仰慕者。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可能不会怀疑罗珍对于康威怀有同样的情愫,因为她是如此柔顺、恭敬,而文中香格里拉管理者汉人张的解释打破了康威和读者的期待――“罗珍对别人的爱慕绝不会有任何回报”、“她总是让她的情人们在心灵感受的满足和达到目的之间徘徊”、“她满足了哪里就在哪里驱走饥渴,她总是把那些饥渴的灵魂抚慰得服服帖帖的”,这进一步巩固了罗珍的强势地位,原来她并不为所动,这便是十八世纪“中国公主”故事模式的翻版。
小说末章中,情节发生巨大逆转,出乎康威也出乎读者的意料,静如止水的罗珍被热情浮躁充满生命力的美国人马林逊所打动,她要随他逃出已经呆了近百年之久的香格里拉。罗珍在小说中一直被置于“被观看”、“被想念”和“被讨论”的境地,真正的她本人从未出场,没有任何情节解释她何以受到马林逊的诱惑,在汉人张的叙述中可知无数的人包括张本人都曾经被罗珍吸引,她从不为所动,读者可猜测由于马林逊的出现打碎了她的长久以来的精神信念,她的精神力量崩溃而且消逝了,这种崩逝必然是由于强大新鲜东西的入侵而致,马林逊成为一个巨大的诱惑者,使罗珍毅然脱离自己的生活轨道,这里罗珍就变成了被西方人强烈吸引的东方女性形象,一个被驯化了的,获得重生的“中国公主”。而在这个巨大的转变中,罗珍甚至被置于悬空之中,她没有发言权,她完全被动,转化的过程解构了康威心中那个拥有巨大能量的公主形象,她的力量是被置于被动的,而在马林逊那里,她又无法控制地自愿消解了自己的力量。“公主”于是真正成为幻象,她与她的征服者和被征服者都没有现实地发生关联,一切只是他们自己心中的图景。
四、结语
小说的结尾既凄美又传奇,当罗珍冒着暴风雪与马林逊逃出香格里拉时,她迅速地失去了一切魅力,瞬间在马林逊和康威面前变做一个骷髅般的老妇,并很快地死去了,马林逊惊骇之下跌下了悬崖,而康威则永远地失去了香格里拉。此结局说明了“香格里拉公主”的脆弱和虚幻,她无法在现实中生存,应该永远地存在于香格里拉之中。她的虚幻与香格里拉的虚幻息息相关,她们同样美而难以寻觅。
注释:
[1]詹姆斯・希尔顿著,赵净秋等译:《消失的地平线》,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
[2]顾彬:《关于“异”的研究》,北京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
[3][4][5][法]米丽耶・德特利:《19世纪西方文学中的中国形象》,孟华主编:《比较文学形象学》,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
参考文献:
[1]周宁.中国异托邦:二十世纪西方的文化他者[J].书屋,2004,(02).
[2]周宁.西方的中国形象史:问题与领域[J].东南学术,2005,(01).
[3]詹姆斯・希尔顿著,赵净秋等译.消失的地平线[M].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2005.
[4]顾彬.关于“异”的研究[M].北京大学出版社,1997.
(黄莉莉安徽阜阳师范学院文学院236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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