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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痕_漆黑的伤痕

发布时间:2019-03-01 06:31:10 浏览数:

  杨世友   2003年毕业于华北水利水电学院,作品散见于各报纸副刊以及各网络论坛。现就职于邯郸市拍卖行。      曾经的故乡在我的记忆里越走越远了,远得让我不敢想象甚至十年后的将来。
   买了车,回故乡的次数就多了起来。回去除了为看寄养在老家的女儿,最大的任务就是给乡人送药,各式各样的药,因为有些药剂在故乡的小村庄、小县城买不到,家乡人知道我经常来回奔波,就让我捎回。
   每每此时我总是心痛。现在最大的社会信任危机可能就是食品,如果说在城市还能得到一丁点儿的扼制,那么在偏远的农村就是假冒伪劣的温床,它们在那么贫瘠的土地上疯狂滋长。我离家11年,11年里出生了很多人,也死了很多人,问起死因,已不再是自然的老死而是癌症。各种各样的癌症在族人的眼里渐渐熟悉,从毛骨悚然到无视、麻木。
   我知道我捎回的药对乡人的治疗基本是无济于事的,即便是治好了生理上的病,对现实里的顽疾也是毫无寸功。
   村子东头、南头两条河,一条产石头,一条产沙子,大家理所当然地无偿取用了很多年。再后来有人在村子东头的河里发现了铁砂,于是全民齐行动,把东头的河床翻了个底朝天,开始是用磁石吸在镐头上往河水里刨吸,后来嫌效率太低用机器带着两三米长的磁铁棒振动着往河水里戳。河床越来越松,上面是水,不知道的人看不出痕迹,人走在上面直接被陷进去活埋,农用车涉水开过,仿佛进了吞噬机器的黑洞。被埋的人有被救出的,自然也有的人运气不好,尸骨无存。
   过了一两年,没了铁砂,于是又有人想起了这里的沙石。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人和村委会签了一个什么合同后,用挖掘机、大货车把沙石大片大片地采走。十几年后的今天,河里早已干涸得没水了,到处是阳光底下白花花的斑驳。
   南头河边的芦苇荡和小树林还有公路两边的耕地更是无法幸免的。我的老家与山西接壤,虽有一条公路可通却也需要穿过中间的崇山峻岭,故乡便责无旁贷地成了煤炭中转地。载重百吨的货车开走开来,车轮轧过一条又一条深沟。村子里只要交通稍微便利的地方全部自愿被租赁出去改造成了煤场,没法不自愿,只要开了头,地盘就不断扩大。水渠堵了填平,庄稼地盖上了四五十公分厚的沙石碾平轧硬,到处是飞扬着黑煤粉。自家菜园子也交出去了,加药催熟的外地菜源源不断地运了进来……
   没有了地,想生存的人就打煤的主意。有钱人买车雇司机运煤,有痞子能力的拦车强买强卸,充当保护煤场的打手,只剩傻力气的无能之辈扛着簸箕大小的铁锨为货车装煤卸煤,装满或卸完一车煤后只能看见眼睑白的黑人在那里点着工钱,嘴里嚼着煤渣,呲着还算白的板牙。很多人胳膊经络劳损,晚上睡觉直喊疼,更有眼神不好或反应慢的被突然倒下的煤堆埋没。
   村人渐渐地形成了新概念:宁愿死人,也懒得种地。种地收入低,再加上干旱和成本高,已经很多年不见冬小麦的踪影了。偶尔有人稀稀落落地种些玉米,掰完了玉米后秸秆直接放火烧,每到秋末冬初总能看到光秃秃未烧尽的秸秆在北风里带着火星绝望挣扎。
   没有人种田了,时间就闲了下来。闲了人就懒了,年轻的出去打工,留守的妇女不用烧火做饭,给孩子买带各种添加剂、色素的零食充饥后就聚在一起打麻将。小媳妇儿们凑在一起算计着公公、婆婆的家产,议论着谁家红杏出墙类的是是非非。村子里是不能有任何风吹草动或奇闻逸事的,否则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大帮人来看热闹。越来越多的人喜欢围观,乡人们渴望着新鲜,渴望自己暴力凌驾于别人之上,沾光贪婪无限。
   同乡小张三兄弟都在外工作、上学,小张母亲因为房后恶邻强占了自己家宅基地与那人理论,结果被摁倒在自己家门口惨遭毒打,几分钟后闻讯围观的人终于把架拉开,小张三兄弟连夜赶回报了警,警察调查,围观人却无人敢作证。小张的三弟求哥哥上恶邻家火拼,小张考虑再三拦下弟弟,打完了呢?三兄弟还得继续各自到外地谋生,恶邻伺机必要打回,而小张父母不肯随孩子搬到外地去住,肯定继续受欺辱。老人有自己的根,养孩子长大了是为保护老人,可在我的故乡却因为三兄弟不在家而无计可施,无可奈何。
   事件到最后是小张在村长的要求下放弃警察对恶邻的刑拘,以恶邻赔偿三千元医疗费罢事。而此后的日子里恶邻因出了钱仍时不时地威胁小张父母,远在异地的小张兄弟只好口头安慰父母,自己也能忍则忍。那个当初要求小张放弃寻求警察保护的村长是村里早就出了名的痞子,恶邻是村长煤场里的打手,如此而已。
   很多像小张兄弟这样走出去的乡人有的从事着体面的工作,有的随施工工地的变换辗转打工,也有从脚手架上掉下来摔残摔死的。出了事,工头赔钱了事,遇到工头跑了的,欠薪欠命,无法过活,原本完整的家因为男人的倒下而穷困潦倒,千疮百孔。
   一切的一切每天都在发生、继续,我越来越不敢认自己的故乡了。在我小的时候它不是这个样子,十多年的时光流逝,它从一个宁静的小山村变迁成了风起云涌的险恶江湖。我努力回忆着故乡的好,并想书写于笔端,可所有形容美好的文字在写过之后都被旁边打翻的墨水染色,除了黑漆漆的伤痕什么也不能再见。
   因为牵挂家乡和家乡的亲人,我仍在回家的路上奔波。我喜欢开车穿过丰收的山野,却害怕看见故乡日渐秃黑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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